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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茫对陈可镜的决定不支持也不反对,万事开头难,他的最大担心是凭陈可镜一家人的力量,能否在那种相当艰苦、近乎蛮荒的地方生存下来。

老实说,这时的陈可镜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乐坏了,他不可能去想那些将要面临的困难,更何况,任何的困难对陈可镜来说实在不算什么,陈可镜穷苦出身,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过?什么苦没有受过?还在国内时,有一年,他去给村里的一个大东家割稻子,一个人一天割两亩,从天才刚刚亮开始,一直割到太阳落下山,月亮升起来,一整天时间,连腰都不直一下。在他们村子里,还从来没有一个人一天可以放倒两亩稻子的人。因此,陈可镜在村里还落了一个绰号,叫陈二亩。当然,就陈可镜本身来讲,到两亩地的稻子割完,那个累呀,感觉差不多腰都已经断了。

陈可镜是下定决心想要开发那片富庶的土地了。这天到了下半夜,陈可镜还依然睡不着,他兴奋极了,他已经在心里为将来描绘了一幅幅美丽的蓝图,在那幅蓝图里,有蓝天,有白云,有奔跑的牛羊马群,有一望无际、随风起舞的稻浪,还有成片成片的橡胶树,油棕和胡椒。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向李清华讲述着描绘着那一幅幅蓝图。他告诉李清华,二叔在信里告诉他的金矿他是找不到了,其实也一点不符合现实,因为,从本质上说,他和李清华都还是农民,作为一个农民,他们必须现实点,不管走到哪里,不管换上什么衣服,他们仍然得记住自己还是一个农民,这一点是永远无法改变,也不能够忘记的。既然是农民,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土地,一个农民要是没有了自己的土地,那还叫什么农民?而现在,土地就在眼前了,只要你肯付出劳动,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那是在自己的国家连做梦都不可能得到的,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为什么不去努力呢?他没完没了说着,越说越激动,就像是那一切都已经变成现实了似的。

李清华呢,作为一个传统的中国女人,顺从就是美德。作为妻子的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男人的性格。当自己的男人一旦下定决心,想要成就某件事时,你就是九头牛也休想把他给拉回来了。眼下,她只是瞅着自己的男人笑着,笑得非常开心,非常灿烂,这是他们夫妻俩来南洋后,她第一次心情这么的好。男人的心情好,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过,开心过后,她仍然怀有一丝隐隐的担忧,她想不明白那样肥沃的土地为什么会没人要,她不停地问着丈夫南洋政府是不是真的鼓励大家去那里开发,要是花力气开发了,政府又给收回去那该怎么办?那不是白白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了?

陈可镜这时心情极好,所以他有足够的耐心慢慢地向妻子作解释,他让李清华不要有过多的担心,他说,政府鼓励到沙捞越州自己开发那片荒地是天下皆知的事,只是刚刚到南洋的中国人不知道罢了,政府现在担心的是没有人去那里开发,作为他们来说,说干就干好了,完全没必要怕这怕那,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两天后,陈可镜便携妻小去了诗巫开发土地。其实,坦白地说,到那片荒地上开发的陈可镜并不是第一家,在他们之前,整个拉让江流域,实际上已经有不少中国人拖儿带女先行到达那里,盖上草房,挖出水井,在那茫茫无际的荒地上安家了。就在陈可镜一家人到达荒地的那天,便有一群中国人也赶到那里,加入了开发土地的行列。陈可镜看得出来,那都是一些农民,他们骨骼粗壮,皮肤黝黑,衣衫缀满了补丁,甚至有点破烂。他们的所有家当就是在肩上挑着的那些东西:锄头,镰刀,箩筐,水桶和一床被子。他们的到来,让陈可镜除了感到亲切外,还让他吃了一惊,心里想,他们比自己还精呀!他们究竟从哪得到的消息呢?便想还好自己果断,要是犹豫不决,就耽误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