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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可镜整日就在为这件事长叹短吁,魂不守舍。他非常伤感地告诉妻子,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了,二叔在信里提到金矿的事让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除非他找到了金矿,否则,他这一辈子天天都会被这件事折磨着。

他的执着引起了李清华的极度不满,因为从理智上说,二叔既然什么都可以欺骗他们,金矿的事难道就不可以骗他们吗?因此,他何必对那件事过于认真,凡事顺其自然多好,她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男人对那件事近乎癫狂的态度,那是一点也不现实的,到头来只能给自己增加烦恼。

其实,陈可镜也明明知道二叔留给他的差不多是一个虚构的、神话一般的传奇故事,但他偏偏就是痴迷其中,并为之乐此不疲,耗费了他的全部精力。他几乎跑遍了整个沙捞越州,他一心想找到那个姓张的打金匠,可是找来找去,仍然没有找到他,这使得陈可镜非常的失望。不过,一路跑去,陈可镜虽然没有找到那个姓张的打金匠,更不可能找到什么金子,却让他得到了一个后来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重要发现。原来,有一次,陈可镜替车行老板去沙捞越州一个叫诗巫的地方办事,车过之处,他发现,那里有一处被热带雨林所覆盖,或完全处于原始状态下的大片大片的广袤土地,一望无际,各种植物郁郁葱葱,奔腾不息的拉让江从它的边上滚滚流过,水丰土肥。农民出身的陈可镜当看到那片肥沃的土地时,简直眼睛都发直了。他有点不知所措,他想不明白那样肥沃的一大片土地为什么就没有人去开垦去耕作?那该有多可惜呢!在国内时,农民们苦苦干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还得不到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而这里的土地到底怎么啦?真的就那么贱,那么不值钱吗?是这里的农民不愿意去耕作,还是南洋的政府不让农民去开发?

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一刻,身为农民的陈可镜心情无比的激动,那种激动是无法言表,是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过的。那种心情简直不亚于地质学家发现了一座储藏巨大的金矿,石油勘测学家勘测到一个硕大无朋的大油田。他以一个农民的纯朴和精明在心里想着,要是能够在那里开发,然后种上水稻,或者一些热带作物该有多好,用不了多少年,他就会成为一个大地主大庄园主了。回到家里,他把这个兴奋的消息告诉给了妻子,并说了自己的打算,他说他不打算再拉黄包车了,他准备带全家人到那安营扎寨搞开发去。李清华却比他冷静多了,她说,你别做白日梦了,你要知道这是在南洋,又不是在中国,这里是人家的土地,人家能允许你去开发吗?陈可镜说,有什么不可以的,不开发反正也在那荒废着,不开发不一样在那长野草吗?

陈可镜话虽然那样说,心里其实也一点没有数,心里想也许妻子说的是对的,要是南洋政府同意让人随便开发,会有可能让那么多肥沃的土地长期荒废在那长野草吗?还不早让人家给抢光了?

其实,不管是陈可镜还是李清华,他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当时的实际情况是,那是一片还没有找到主人的土地。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因为从地理位置上说,诗巫位于沙捞越州的西部,那是一个相当荒凉偏僻的地方,那里少有人居住,仅有的一些居民大都为马来亚人和当地土著人,如达雅克人等等。由于人口稀少,地却非常广袤,因此,发展的相当缓慢,不论是经济或是文化,仍然都非常落后,还处于一种原始的状态。于是沙捞越政府早就鼓励民间能够前往自主开发,并无偿使用自行开发的土地。尽管政府以种种优惠的政策吸引人们去开发那片土地,响应者仍然寥寥。这个消息对别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或者根本不当一回事,但对视土地为生命的农民陈可镜来说,却是喜出望外。当他通过有关方面向南洋政府核实了这件事的真实性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有想到,金矿没有找到,却找到了一个比金矿还值钱的东西,那就是土地。土地是农民的根本和生命,农民只要有了土地,就有了一切。陈可镜没有想到的是,当初在家时他把地给卖了,现在,他却又要把土地给找回来了,而且,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这是他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面对眼前的土地,陈可镜简直就像是一个穷汉走进了一座藏有无数金银财宝的宫殿里,欢喜得想不出该拿哪一件财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