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罕达之路(第2/4页)

“从地理位置上说,罕达靠近湖南的株洲,两年前,为了采撷植物标本,我倒是去过一趟。”

“她如果去了广州或海口,那是一件挺自然的事,你说呢?可她却去了罕达。”

我知道,我这样说显得既愚蠢又危险。

我的朋友很快就表露了他的吃惊:“我有些听不懂你的话,广州或者海口与罕达又有什么分别呢?她为什么不能既去广州、海口,又去罕达呢?何况,她最终去了哪里,与这束干瘪的花又有什么联系呢?”

他的疑惑是有道理的。我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但我却没那么说。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的精神世界说到底又有多少了解呢?

“你的妻子的确很漂亮,这件事换了谁都会一样受不了的,可她为什么要去罕达呢?罕达。太过分了。你看,我现在也被它缠上了。你是不是觉得,人一过四十岁,大脑的神经就变得不那么坚固了……”

“也许是这样。”我说。

“那么,你喜欢枯萎的花朵吗?”

“说不上喜欢。”

“我也一样。”他笑了笑,“它只不过是植物的尸首而已。”

我们又聊了一些别的事,喝了一杯清茶。我问他是不是愿意听听有关这束花的故事。

我的朋友坦率地向我表示,他没有这方面的兴趣。何况,时间上也不允许,因为二十分钟之后,他要赶往生物馆主持一个博士论文答辩仪式。

很显然,他在暗示我离开。而我却没有立即向他告别的任何准备。

他问我能不能将那本阿波利奈尔的诗集留下来,因为封面上的裸体女郎看上去十分诱人。

“我也许可以用它派上别的用场。”

经过

“我的确感到有些看不清自己,再说,我对你也没有什么了解。”在婚礼上,我的妻子突然柔情蜜意地对我说。当时,正式的仪式尚未开始。她看上去显得有些慌乱,或者说,有几分难以言说的伤感。

我对她说,从某种意义上,我的感觉与她颇有几分相像:“当然,你现在仍然可以改变你的决定。”她调皮地扬起头,朝我眨了眨眼睛,抓起我的一只手,然后问我:“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这时,我看见饭店的一位侍者小姐朝这边走过来。她告诉我的妻子,门口有位先生要和她单独说几句话。我微微侧过身,看见他站在门廊边,手里就拿着那束干花,正看着侍者往饮料车的玻璃酒杯中加冰块。我能够听见冰块在杯壁上碰撞发出的叮当之声。

我的妻子确实愣了一下。她似乎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婚礼上。她略有歉疚地看了我一眼,仿佛在说,“这可不能怪我……”随后,她起身朝他走过去。

他们像一对多年未曾见面的老朋友那样说着话。我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何况,我对于这一点也没有什么兴趣,我尽力不去想这件事。我在内心对自己说,我们终于结婚了。用我妻子的话来说,我们毕竟已走到这一步了。

两个多月前,当我与妻子商量着举行这次婚礼的时候,她对我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我不能向她打听有关她的任何事情。我想,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干吗还要结婚呢?我知道,她并不是随便说说的。她做什么事情都显得一丝不苟,谈不上什么幽默感。当然,这并不是说她本人缺乏这种幽默感,而是其中别有隐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除了她的姓名之外,我对于她的其他情况暂时还没有什么概念。甚至,就连她的名字,也不能说是十拿九稳。因为她曾自愿向我透露,她曾先后三次去户籍管理部门要求更换姓名——就好像一个人的名字与他的生活或运气真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似的。“我们都不是上帝,”她这样对我说,“有些事情我们知道得越少越好,除非你想自讨苦吃。对于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你基本上可以将它看作没有发生,或者说,根本不存在。”我没有对她的这番话表示赞同,但也没有提出反驳。我这样附和她:“事件自有它的命运,结局无非不了了之。”她认为我表达了与她相同的意思,只不过说法有些玄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