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切尔(第4/8页)

福尔斯修士认真地点了点头。“对,天使用大地震把牢中囚犯全救出来之后,保罗和西拉没有逃走,而是讲道给禁卒和他的家人听。《使徒行传》,第十六章,对不对?我总是对接下来那一节有点小困惑,‘当夜,就在那时候,禁卒把他们带去,洗他们的条纹衣。’”

“美国译本会为你答疑解惑,那上面说的是‘洗他们的伤’。”听上去父亲就像个课堂上的万事通小孩,你会恨不能把他给掐死。

“确实是这样。”福尔斯修士缓缓答道,“可我还是在想,这句话是谁翻译的?我在刚果待的这些年里,听说了许多翻译上的错误,有些甚至十分滑稽。所以,如果我有所质疑,还要请你谅解,普莱斯牧师。有时候,我会问自己:如果那所谓的条纹衣也根本不是伤,而是其他东西,该怎么办?他是个狱卒,也许他就是穿了件条纹衣,就像仲裁员那样呢?保罗和西拉替他洗衣服,是为了展示谦卑的美德吗?又或许这里的意思还要更有隐喻性:保罗和西拉纾解了那人的疑虑?他对他们突然加之其身的新宗教感到不安,他们是否倾听了他的感受呢?”

小女孩和露丝·梅一起坐在地上,用她们自己的语言聊着天。露丝·梅悄声说:“唐老鸭和白雪公主,他俩结婚了。”

父亲跨过孩子们,拉了把椅子过来,椅背朝前,坐了下去——无论何时他要和人争论基督教义,他都喜欢这么干。他将胳膊交叉着搁在椅背上,假笑了几声,以示不同意福尔斯修士的观点。“先生,我要向你表示慰问。就我个人来讲,我从未因为这种对上帝之言的理解障碍而感到困扰。”

“的确,我也看出来了。”福尔斯修士说,“但我向你保证,这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困扰。这完全是一种消遣下午时光的好方法,真的。就举你说的《罗马书》第十章为例。我们再回到那上面去。如果你喜欢,就用美国译本。再往后一点,我们发现有这样一个承诺:‘所献的新面,若是圣洁,全团也就圣洁了。树根若是圣洁,树枝也就圣洁了。若有几根枝子被折下来,你这野橄榄得接在其中,一同得着橄榄根的肥汁。你就不可向旧枝子夸口,若是夸口,当知道不是你托着根,乃是根托着你。’”

父亲就坐在那儿眨巴着眼,听着根啊枝啊这席话。

但圣诞老人的眼睛闪着光,他正说到兴头上。“普莱斯牧师,”他说,“当你和你的刚果弟兄分享食物,因他们的歌声而内心喜乐时,难道你就没有一次想过这一点吗?你是否明白我们就是嫁接在此的树枝,分享着这些非洲树根的肥汁?”

父亲回答道:“你可以看看第二十八节,先生。‘就着福音说,他们为你们的缘故是仇敌。’”

“当然,接下来还有:‘就着拣选说,他们为列祖的缘故是蒙爱的。’”

“别傻了!”父亲喊道,“那一节指的是以色列的子孙。”

“也许是吧。但橄榄树的意象确实很微妙,你不觉得吗?”

父亲只是斜着眼瞟他,像是眼前就有棵树,他正想着怎么把它劈成柴火。

不过,福尔斯修士一点都没生气。他说:“在圣经里描述的那些自然形象面前,我就是个傻瓜,普莱斯牧师。我就是喜欢。我发现它们在这里尤其好用,这里的人都很智慧,对周围的生灵世界有着了不起的感受。蒙受着自然的恩泽,他们对此都很谦逊。你知道为甘薯祈雨的那首圣歌吗,普莱斯牧师?”

“唱给异教神和错误偶像的圣歌?恐怕我没时间去掺和那档子事儿。”

“好吧,我知道你很忙。但那种事也很有意思啊。和你所引用的《罗马书》并行不悖。你还记得第十二章第三节吧?”

父亲回话的时候,有点咬牙切齿:“我凭着所赐我的恩,对你们各人说:不要看自己过于所当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