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安娜·普莱斯(第2/6页)

后来,我加入了自由意志浸信会,我认为爸爸未曾原谅我。他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人对上帝的安排需要这么激进地辩解和作证,而不是比如说像他那样,在满布精细血管的眼球的这方天地里,就足以感悟。需要的不过如此,再加上每逢礼拜天一顿美美的鸡肉晚餐。爸爸喝了酒,就会骂骂咧咧,但骂得不凶。他会教我烧菜,或者由着我和表姐们疯玩。在珍珠居民区的外缘有一片荒野,我们就是在那儿发现了密布猪笼草的泥塘。我们会提起裙子,踩进深可没膝的黏稠黑色烂泥里,张大眼睛看那食肉的唇捕捉蜘蛛,喂到笼子里。我小时候最崇敬和热爱的,就是激情四溢的大自然产生的种种奇迹。后来,我们发现了和男孩子接吻这回事。然后,就是帐篷布道会① 。

所有这些事环环相扣,使得我碰上了拿单·普莱斯。我十七岁,活力四射、幸福无比。我们这些姑娘们穿着薄棉布裙子,手挽着手大步向前走,是人群的焦点。我们甩动着秀发,穿过一排排从殡仪馆借来的折叠椅中间的过道,径直走到拥挤的帐篷里、奉主而来的人群最前面。我们携着起伏波动却未获拯救的胸脯投向耶稣的怀抱。那时候,珍珠居民区里有些乡巴佬似的小阿飞,我们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但现在要找一个更配得上我们的人。好吧,耶稣不就挺好吗?反正我们也就参加一时半会儿——还以为周末结束他也就离开了,跟其他所有人一样。

但当帐篷折叠起来,我却发现拿单·普莱斯进入了我的生活。这个帅气年轻的红头发牧师降落到我那无主的灵魂上,犹如狗觅到了一根骨头。他拥有远超我以为年轻人能有的那种自信心,但我也试图抵御过他的魅力。他的一本正经让我灰心。他可以和身着绉纱旗袍的老女人有说有笑,还会拍拍她们的驼背;但和我在一起,他总是三句话不离天国,偶尔才能放过这个话题,因为那时他起了魔鬼的念头。

我们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谈起了恋爱,主要是因为我根本就没察觉这就是恋爱。我以为他只是打定主意要拯救我。他会把车停在我们家脏兮兮的前廊台阶旁,把西装外套整齐地折好,放到摇椅上,卷起袖口,在我剥豆子的时候,给我读《诗篇》和《申命记》。你们怎么对我说,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去?这些句子神秘、美丽,所以我就让他待了下来。我之前和年轻男人相处的经验,也就是听他们用“见鬼的万能基督”这样的话来对任何一件满是纽扣的衣裙骂骂咧咧。现在竟然有个人口中冒出“耶和华的言语,是纯净的言语。如同银子在泥炉中炼过七次 ”以及“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 ”。哦,我简直向往那样的青草地。我能咂出在我齿间褪壳的麦穗那淡绿色的清香。我想和那些话语一道躺卧下去,但愿再起身时便学会了讲一种全新的语言。于是,我就让他待了下来。

作为一个雄心勃勃的年轻布道牧师,他得在兰金县、辛普森县和科派亚县之间来回奔波。但听我说吧:那年夏天,珍珠居民区得到拯救的灵魂太多了,也许让主都不知如何是好。拿单几乎不曾错过我们家的礼拜天鸡肉晚餐。苔丝姑妈最后就说了:“反正你也得让他吃饭,孩子,要是他这么做是想娶你的话,那你何不嫁给他呢?”

我觉得我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是否就是他当时所求。但我告诉他的那时候,苔丝姑妈或多或少是需要一个答案的,然后才可以根据这个规划为更多顿鸡肉晚餐作出许诺。结婚的想法颇合他心意,于是他就把这想法据为己有了。我几乎没时间去思考自己的答案——唉,这么说已是太晚了。就算当时有人坚持要听我的意见,我也真的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想法。我从来就没近距离接触过任何一个结了婚的人。我对婚姻都知道些什么呢?就我当时所能看见的,结婚意味着一个收获吹捧的场合,或更进一步,一个离开县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