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5/8页)

他好不容易才拉上来的这样东西,原来是一个盛满水的长颈玻璃瓶,用一块披肩包着。可怜的年轻人在孤独中生活了那么久,他抓起披肩,兴高采烈地吻了又吻。但是,在白白地期待了那么多日子以后,他终于发现了一小张纸,用别针别在披肩上,他的情绪当时有多么激动,我们就没法再描写了。

只可以喝瓶里的水,以巧克力充饥。明天我尽一切可能给您送面包来,我会在面包的每一面用墨水画上小十字。说起来真可怕,但是又不能不让您知道,巴尔博纳也许是奉命来毒死您的。您怎么不觉得您在用铅笔写的信里谈到的事情会使我不高兴呢?因此,要不是极大的危险威胁着我们,我就不会给您写信。我刚见到公爵夫人,她和伯爵身体都很好,不过她非常瘦。不要在信上再谈那件事,您愿意我生气吗?

尽管克莱莉娅生性贤淑,她还是经过了剧烈的斗争,方才写了这封短信上的倒数第二行。在宫廷的社交界里,人人都在说桑塞维利纳夫人对巴尔弟伯爵非常亲热,这个英俊的人过去是拉维尔西侯爵夫人的情夫。有一点是肯定了的,他已经公开地和这位侯爵夫人闹翻,她在过去六年里一直像母亲似的对待他,帮助他在社交界取得地位。

克莱莉娅不得不把这封匆匆写成的短信重写一遍,因为她写头一遍的时候,隐隐约约地提到了这件新的风流事件,而大家都恶意地说,这件事是公爵夫人一手造成的。

“我多么卑鄙啊!”她叫了起来,“对法布利斯说他心爱的女人的坏话!……”

第二天早上,离天亮还有很久,格里罗走进法布利斯的房间,放下一个相当沉重的包裹,一句话没有说就走了。这个包裹里有一个挺大的面包,四面都有用墨水画上的小十字,法布利斯痴情地一一吻着这些小十字。面包旁边,还有一卷用许多层纸包着的东西,里面是价值六千法郎的赛干。最后,法布利斯又找到一本崭新漂亮的日课,在页边的空白处写着以下的字句,那笔迹他已经开始熟悉了:

毒药!当心水、酒和一切。以巧克力充饥,没有碰过的饭菜,想办法让狗吃掉,千万别显出起了疑心,敌人会想别的办法的。看在老天分上,别冒失!别大意!

法布利斯连忙把这几行心爱的字毁掉,免得以后会连累克莱莉娅。他又从日课上撕下许多页来,用它们做了好几套字母,每个字母都是用磨碎以后浸在葡萄酒里的木炭工工整整写出来的。十一点三刻,克莱莉娅在鸟房里出现,离开窗口两步远,这时候几套字母已经干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法布利斯对自己说,“她是不是同意我使用它们。”不过,幸运的是她正有许多关于图谋下毒的事要告诉年轻犯人:女用人们养的一只狗吃了给他准备的一盘菜就死了。克莱莉娅不但没有反对使用字母,反而自己也用墨水准备了一套挺漂亮的字母。用这种方式谈话,起初相当不方便,但是这场谈话继续了不下一个半小时,也就是克莱莉娅能够在鸟房里耽搁的全部时间。有两三次,法布利斯忍不住提到了那些禁止谈起的事,她不做回答,走开一会儿,去给那些鸟儿一些必要的照料。

法布利斯得到了她的允许,晚上她派人给他送水的时候,顺便送他一套她用墨水写的字母,看起来要清楚得多。他不免又写了一封很长的信,他很当心,没有在信里写一句亲热话,至少没有写一句可能会惹她生气的亲热话。这个办法很成功,他的信被接受了。

第二天,在用字母进行谈话的时候,克莱莉娅并没有责备他。她告诉他,下毒的危险减少了;有些人在追求要塞司令官邸的厨娘们,他们把巴尔博纳揍了一顿,差一点揍死;说不定他再也不敢到厨房里来了。克莱莉娅还向他承认,为了他,她大着胆子偷了她父亲的解毒药,派人送给他。要紧的是,任何食物只要一发现味道不对,就立刻不要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