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6/7页)

从我们上面摘录的几段信里可以看出,好心的大主教的信写得真是详尽。接着,他又用拉丁文写道:

“这件事无非是企图更换内阁。您要是判了刑,不外是苦役或者死刑,那样的话,我就要干涉,以大主教的身份宣布,我知道您是无罪的,您仅仅是为了保卫您的生命才和一个暴徒斗殴,我最后还要宣布,是我禁止您在您的仇敌们获得胜利的期间回到帕尔马来的。我甚至打算谴责那个理应受到谴责的总检察长;对这个人的憎恨是那么普遍,而尊重他品格的人却是那么稀少。不过,在这个检察长宣布如此不公正的判决的前夕,桑塞维利纳公爵夫人将会离开本城,也许还会离开帕尔马国境;这样一来,伯爵必然提出辞呈。那时候,十之八九,法比奥·康梯将军要出任首相,而拉维尔西侯爵夫人也就胜利了。您这件事最糟糕的是,没有指定一个干练的人采取必要的步骤来证明您无罪,挫败收买证人的计划。伯爵认为自己是在充当这个角色,可是他官太大,不便辱没自己的身份去做某些细小的事情。再说,他身为警务大臣,在一开始的时刻,就不能不发出最严厉的命令来对付您。最后,我大胆地说,我们的主上是相信您有罪的,或者至少是装作这样相信,因此使得这件事变得更棘手了。”(“我们的主上”和“装作这样相信”这些字是用希腊文写的。大主教敢于把它们写出来,法布利斯心里无限感激。他用小刀把这一行字从信上裁下来,立即销毁。)

法布利斯念这封信的时候,停了二十来次。他怀着无比强烈的感激心情,立刻写了一封八页的回信。他不得不时常抬起头来,以免眼泪滴在纸上。第二天,他正要把这封信封起来,又觉得语调太俗气。“我还是用拉丁文写吧,”他想,“这对可敬的大主教会显得更合适。”但是,正当他在模仿西塞罗的文体,竭力构造漂亮的拉丁文长句子的时候,他想起有一天大主教跟他谈到拿破仑,装模作样地把拿破仑叫作布奥拿巴特;顷刻间,上一天还使他感动得流泪的那种情绪就完全消失了。“意大利的王啊,”他嚷道,“在您生前,曾经有多少人发誓效忠于您,而我却在您死后还要保持着这种忠诚呢。他喜欢我,这一点是肯定的,但这是因为我是个台尔·唐戈家的人,而他却是个资产阶级的儿子。”为了使那封用意大利文写的、文笔优美的信不至于浪费,法布利斯把它做了一些必要的修改,寄给了莫斯卡伯爵。

就在这一天,法布利斯在街上遇到小玛丽埃塔。她快活得脸也涨红了,朝他做个手势,叫他远远地跟着她,不要跟她说话。她匆匆走到一条冷静的柱廊里。在那里,她把按当地风俗盖在头上的黑纱拉到脸上,以免被人认出,然后突然转过头对法布利斯说:

“您这样大模大样在街上走,这是怎么一回事?”法布利斯把经过情形跟她说了一遍。

“伟大的天主!您到过费腊腊!我在那儿找得您好苦哟!您要知道,我跟那个老太婆吵过了。她要带我上威尼斯,可是我知道您决不会到那儿去的,因为奥地利的黑名单上有您的名字。我卖掉金项圈,来到博洛尼亚,我有个预感,知道会幸运地在这里遇见您。我来了两天以后,老太婆也来了。所以我不约您上我家里去,免得她再死不要脸地跟您要钱,那真叫我害臊。自从那一天发生了您不会忘记的那件不幸的事情以来,我们过得非常舒服,您给她的钱连四分之一还没有用掉。我不愿意到贝莱格利诺客店去看您,那会闹得人人都知道的,想法儿在条僻静的街上租个小房间,到Ave Maria的时辰(天黑的时候)我上这儿来,还是在这条柱廊里。”说完这些话,她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