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7页)

“蜡烛怎么卖?”他问那个女的。

“两个巴约克一支。”

蜡烛实在比鹅毛管粗不了多少,而且不满一尺长。

“您这三角架上还能插多少支?”

“已经点上七支,还能插六十三支。”

“啊!”法布利斯心里说,“六十三加七是七十。这一点也该记住。”他付了蜡烛钱,亲手先插上七支,点着,然后跪下来奉献。他站起来的时候,对老婆婆说:

“这是为了已经得到的恩典点的。”

“我饿得要命。”法布利斯回到路多维克那里,对他说。

“可别上酒馆,咱们到家里去吧,您中饭要吃什么,女房东会替您去买。她会赚上二十个苏,但是这样一来她就会对新房客更好了。”

“这就等于说,我还得再足足饿上一个钟头。”法布利斯像个孩子似的爽朗地笑着说,接着他走进靠近圣彼德罗纳教堂的一家酒馆。他坐下来以后,看见他姑母的亲随头儿佩佩,也就是从前一直跑到日内瓦去接他的那个人,在他的邻桌上坐着,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法布利斯做了个手势,叫他别作声;然后,他很快地吃完中饭,嘴上浮现着一丝高兴的微笑,站起身来。佩佩跟在后面,于是我们的主人公第三次走进了圣彼德罗纳教堂。路多维克办事谨慎,他留在广场上走来走去。

“哎呀,我的天主,主教大人,您受的伤怎么样了?公爵夫人急坏啦。她得到消息以后,整整一天里都以为您死了,被人抛在波河中间的一个什么小岛上。我这就派个人给她送信去。我已经找您找了六天,在费腊腊待过三天,把旅馆都跑遍了。”

“您给我带护照来没有?”

“我带来三张不同样的护照:一张上头填着阁下的姓名和头衔,一张光填着您的姓名,还有一张用的是一个假名字,约瑟·波西。每张护照都是双份,阁下愿意说是从佛罗伦萨或是莫德纳来的都行。您只要到城外去打个转好了。伯爵老爷的意思是要您住在台尔·贝莱格里诺客店里,店主人是他的朋友。”

法布利斯好像是随便走走似的,走到教堂内的右边侧殿里,一直走到点着他奉献的蜡烛旁边。他凝视着契马布埃的圣母像,然后一边跪下来,一边对佩佩说:“我应该谢一谢恩。”佩佩也随着跪下来。他们走出教堂的时候,佩佩看见法布利斯把一个值二十法郎的金币给了头一个来讨钱的穷人。那个乞丐感激得叫了起来,把平时聚集在圣彼德罗纳广场上的、各式各样的穷人引得一群群地跟在这位善人的后面。他们都想从那个拿破仑里分到一份,挤成一堆争夺着。那些女的没法儿挤进重围,于是涌向法布利斯,叫喊着问他,他给这个拿破仑是不是真的要让天主所有的穷人去分。佩佩举起他的金头手杖,叫她们不要跟阁下啰唆。

“啊!阁下,”所有那些女人用更刺耳的声音嚷起来了,“也给可怜的女人们一个金拿破仑吧!”法布利斯加快脚步,那些女的叫喊着跟在他后面,许多男乞丐也从大街小巷跑来,看上去就跟发生了骚动一样。这群脏得可怕而又精力旺盛的人都在喊:“阁下。”法布利斯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这帮人。这样一闹,就把他的想象又拉到世界上来了。“我真是自作自受,”他对自己说,“谁让我去招惹这些贱民的。”

他从萨拉高斯门出了城,有两个女的一直跟到城门口,佩佩用手杖狠狠地吓唬她们,还扔给她们几个钱,才把她们拦住。法布利斯登上美丽的桑米凯累·安·博斯柯小山,在城墙外面绕过一部分市区,走上一条小路,再走五百步就来到通往佛罗伦萨的那条大路上,然后又进了博洛尼亚,一本正经地把一张护照交给警官,护照上分毫不差地登载着他的相貌特征。护照上用的名字是约瑟·波西,神学院学生。法布利斯发觉护照的右下角有一个红墨水点子,好像是无意中洒上去的。两个钟头以后,就有一个密探跟着他了,这是因为他的同伴曾经在圣彼德罗纳广场的那些穷人面前称呼他“阁下”,而他的护照上并没有写着任何头衔,使他有权让他的仆人们称他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