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9页)

他的卫队里有个酒量惊人的小兵。这个人一天到晚在酒店里混,把军心士气直接报告亲王。卡罗纳没有受过教育,否则他早就被提升了。他的职责是每天中午大钟敲十二下的时候来到宫前。亲王在将近中午的时候,亲自把和他的更衣室相通的一间中二层的百叶窗开成某种样式。钟敲十二点之后不久,他再到这间中二层里来,那个兵已经在那里了。亲王衣袋里装着一张纸和一个文具盒,他嘴里念着,叫那个兵写了下面这封信:

阁下毫无疑问是才气横溢的,我们能看到这个国家治理得这么好,也多亏了您的英明。可是,我亲爱的伯爵,有了这般辉煌的成就,难免不招人嫉妒。因此我十分担心,如果以阁下的英明,竟然没有觉察到,某一位美少年已经有幸,也许是出之无心,引起了一种极为奇特的爱情,恐怕会有人笑话您。据说这位幸运儿才二十三岁,而亲爱的伯爵,您和我年龄却远远地超过这个年龄的一倍以上,问题的复杂也就在于此。晚上,远远地瞧,伯爵可以说是英姿飒爽,神采奕奕,聪明机智,极其和蔼可亲;可是早上,在亲密的环境中,平心而论,新来的这一位也许要中看得多了。我们妇道人家,非常看重这种青春的朝气,过了三十岁以后尤其如此。不是已经有人谈起要给这可爱的青年谋一个体面的差事,留在我们宫廷里吗?在阁下面前经常提这件事的人又是谁呢?

亲王把信拿过来,给了那个兵两个埃居。

“这是额外赏给您的,”亲王沉着脸对他说,“无论跟谁也不准说起这件事,不然就把您送到要塞中最潮湿的地牢里去。”亲王的办公桌里有一套写好了姓名地址的信封,宫廷里大部分人的姓名地址都在其中。这些信封也是那个兵写的,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写字,甚至连他自己的警职报告他也从来不自己写。亲王拣出了他需要用的那个信封。

几个钟头以后,莫斯卡伯爵收到从邮局寄来的一封信。这封信什么时候送到是已经算准了的,那个邮差拿着一个小信封走进首相府,刚一出来,马上就有人去通知莫斯卡,殿下召见他。这位宠臣还从来没有显得这样垂头丧气过。亲王为了可以尽兴地戏弄他一番,一见他就连忙嚷道:

“我需要的是跟朋友聊聊天,解解闷,不是跟首相谈公事。我今天晚上头疼得厉害,而且心里很烦。”

首相莫斯卡·台拉·罗维累伯爵在终于能够辞别他至尊的主人的时候,心境有多么恶劣,还用得着去说它吗?腊努斯-艾尔耐斯特四世折磨人心的手段实在高明,在这一点上即使把他比作爱耍弄捕获物的猛虎,也不至于太过分。

伯爵在回家的路上吩咐把马车赶得飞快,一进门就嚷着说,谁也不准放到楼上来,还叫人告诉值班的近侍,他放了他的假(知道在能听见他声音的地方有人,他就觉得厌烦),然后他跑进大画廊,把门一关。在那里,他总算可以尽情发泄他那满腔的怒火了。他在画廊里待了一个晚上,也不点灯,像个精神失常的人似的走来走去。他力图静下心来,好集中全部的注意力盘算应该采取什么行动。他陷入即便是他的死对头见了也会同情的痛苦之中,他对自己说:“我讨厌的那个人就住在公爵夫人家里,和她形影不离。是不是把她的女用人找一个来问问?再没有比这更危险的了。她那么和善,手头又大方!她受到她们的崇拜!(老天爷,可谁又不崇拜她呢!)问题在这儿,”他愤怒地接着说:

“应该让她看出那折磨着我的嫉妒呢,还是什么也不提?

“我要是一声不响,他们就什么也不会瞒着我。我是知道吉娜的,这是个全凭一时冲动办事的女人。她的行动连她自己也无从预料;要是她想事先打个谱儿,她就会不知如何是好。她总是在临到行动的那一刻,一时心血来潮,想出一个主意,兴冲冲地照着去做,仿佛这就是天下最好的主意,结果却把什么都弄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