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9页)

“兰德里亚尼大主教才气出众,是个第一流的学者,他只有一个弱点:他希望人家爱他,所以你在看着他的时候,眼睛要带感情;等第三次去看他时,干脆就做出爱上他的样子。这样,再加上你的出身,就会叫他马上对你倾倒了。要是他把你一直送到楼梯上,别露出惊讶的神态来,要做出司空见惯的样子。这是一个天生见了贵族就矮下半截的人。此外,要纯朴,恭顺,不露聪明,不显才气,不要对答如流。只要你不让他怕你,他就会喜欢你的。要记住,得由他自己起意派你做他的代理大主教才行。伯爵和我对于这种太快的晋级要表示惊讶,甚至于不高兴;为了对付主上,这是很重要的。”

法布利斯匆匆赶到大主教府。真是巧得出奇,那位善良的高级教士的亲随耳朵有点儿背,没听见“台尔·唐戈”这个姓,光通报说有一个叫法布利斯的年轻教士求见。大主教正和一个本堂神父在一起。这个本堂神父行为太不检点,所以他把他找来骂一顿。对他来说,责备人是件很难受的事,他这时正在责备着,而且又不愿意把这个烦恼再在心里搁下去,所以让伟大的阿斯卡涅·台尔·唐戈大主教的侄孙等了有三刻钟之久。

大主教把本堂神父送到第二间外厅,然后转回来,又经过这个等候接见的人面前,问了一句“有何见教”。可是在他看见那双紫袜子,又听见法布利斯·台尔·唐戈的名字以后,他那些道歉话和那份痛心的样子,可真是难以用笔墨形容了。我们的主人公觉得非常有趣,虽然是初次拜见,他却一时情不自禁,竟然大着胆子吻了那圣洁的高级教士的手。我们倒真该听听,大主教怎样痛心地一遍又一遍说:“一个台尔·唐戈家的人,竟在我的前厅里等着!”他觉得应该把那个本堂神父的故事、他的过失以及他的答辩等等,都说给法布利斯听听,作为他失礼的解释。

“这是可能的吗?”法布利斯在回桑塞维利纳府的途中想,“这就是那个促成可怜的巴朗查伯爵死刑的人!”

“阁下的印象如何?”莫斯卡伯爵见他回到公爵夫人家里,就笑着问他(伯爵不准法布利斯称他阁下)。

“我可万万想不到。我对于人的性格,可真是毫无所知。要是不知道他的姓名,我一定会打赌,说他连杀鸡都不敢看呢。”

“而且您一定会赢的,”伯爵说,“不过他在亲王面前,甚至在我面前,却不敢说一个不字。说老实话,为了起到我的全部影响,我不得不在衣服外面挂上黄色大绶带。穿燕尾服,他就敢和我争辩了,所以我总是穿着军礼服接见他。权力的威信是用不着咱们去破坏的;那些法国报纸很快地就会摧毁它。看来,敬畏狂能够在我们这辈子里维持住也是不容易的了。至于您呢,我的侄子,您会见到没有敬畏的时代。您会成为一个好人!”

法布利斯很爱和伯爵在一起。愿意不装腔作势地跟他谈话的尊贵人物,他这还是初次遇到。而且他们对于古物以及发掘古物有着共同的爱好。伯爵呢,看见年轻人聚精会神地听着他说话,心里也很高兴。不过他心里有一个很大的疙瘩:法布利斯在桑塞维利纳府占着一套房间,和公爵夫人朝夕相处,天真无邪地让人看到这种亲密关系就是他的幸福;而且法布利斯的眼睛和气色又是清新得令人感到痛心。

腊努斯-艾尔耐斯特四世极少碰到过狠心的女人。很久以来,他就因为在宫廷上以德行高洁出名的公爵夫人不肯为他破例而怀恨在心。我们已经看到,从头一天起,法布利斯的聪明和沉着就惹得他不愉快。他误会了姑侄之间毫无顾忌地表示出来的极度亲密的感情。他对廷臣们无尽无休的议论非常注意。这个年轻人的来到和他获得的那次如此不平常的接见,在整整一个月里,成了一件新闻,震动了整个宫廷;这一来亲王倒想出了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