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有时候一对情侣承受的太多,连爱都无法化解

她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的同时,我就在客厅里打电话,真是一种超现实主义的场景。

渐渐地,她把随身物品塞进皮箱的声音盖过了我打电话的声音。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会接下这个案子,因为我不想一个人待在我们刚刚吵过架的地方,更不想待在一个没有她的空房子里。

我知道在她离开以前我还可以挽回她,但是我们之间存在太多的问题,不可能用电影里的那种方式解决。

就算我现在冲进房间,看着她,把她的皮箱扔到一边,然后再给她几个热烈的吻也不见得会管用。

一点也不会管用,我很清楚。因为她想要我对她说的,我当时说不出来。

有时候一对情侣承受的太多,连爱都无法化解……爱都无法化解。

我在刚刚那张记录客户资料的纸上随手写下“爱都无法化解”这几个字。

让我诧异的是,大脑会无意识地命令手去写下心中所想,却不能命令嘴大声说出来。

有时候想法太过强烈,会使一个单纯的念头不断增强,最终深深地嵌在你心里。

我继续记录着工作信息。

像往常一样,我的委托人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可实际上却惊恐至极。

那种恐惧的程度比马上就要切除扁桃体的孩子高出十五六倍——其实我一直在用这种初始恐惧来作为衡量纯粹恐惧的标准。

“孩子多大了?”我问道。

如果孩子的年龄小于十一岁,我绝不会接这个案子,这是我的原则。如果我对待生命中其他事情也像对工作这般清楚该有多好。

“他马上就十岁了。”电话中的男人回答道,声音微微颤抖。

尽管这个条件已经预示了结果,我还是继续问了下去,也许是因为自己不想挂断电话面对她吧。我需要时间来决定该怎么做,至少再多给我点时间……

“孩子什么时候失踪的?”

如果孩子失踪了两天或者两年,我也不会接,这是另一条原则。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发现我只有在工作中坚守原则,在个人问题上却永远做不到。

“两天整。”

两项全中,这不是我该接的案子。我应该现实一点,在那个男人幻想我能帮他之前就跟他挑明。

“您报警吧。”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严肃起来,“比起我,他们能给你更多的帮助。”

深深的沉默弥漫开来。

我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到。要知道,一个失踪两天的十岁儿童不仅会打乱你的整个生活,更会让你感到被人猛地掏空一般,如果这时你把找到孩子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就会期待他马上把孩子还给你。

这可不是在自作聪明。我非常了解寻找失踪青少年的一手消息,我就是吃这碗饭的。

刚开始的时候我根本没有什么经验,甚至还试图去找十岁以下的失踪儿童,但这让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只寻找十岁以上的青少年的,也许这样做是为了避免那些无法承受的痛苦,又或者只是抵触……抵触生活中的一切。

我曾经想成为一名警察,去调查一些案件……尤其是追踪那些没有任何理由就离家出走的孩子。

选择投身于寻找失踪青少年,是因为我认为人们只有在那个时期才是最快乐的,而那也是我至今唯一能搞懂的时期,这就是我喜欢跟未成年人打交道的原因。

从理论上来讲,童年和青少年时期会持续到十八岁。

但我不这样认为。有很多人可以一直保持着童心,即使这会让另一些人感到厌烦。

可能让你们了解这些失踪儿童和我的工作的最好方式就是给你们讲讲我的童年,而这或许也是让你们了解我的最好方式。

我听到了关门声。

她走了。

弥漫在家中的孤独感一下子向我袭来,和电话那头男人持续的、暗含期望的沉默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