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4/8页)

他到花园尽头的林中空地上慢了下来,花园的围墙高高耸立,只有一个出口,就在废弃的小教堂边上。一扇低矮的铁门正对着外面的路。对我来说,跟踪就到此为止了。我无论如何不敢穿着睡衣,光着冻僵的脚,走进黑暗的陌生乡村去跟踪他。但他走近小教堂,从袍子里掏出一把特大的钥匙打开门,进去关上门后又用钥匙转了两圈。

难道这就是蓬斯神父的谜底?他要一个人在夜里,在花园深处,默默地祈祷?我很失望,还有比这更无趣、更不浪漫的事吗?我冷得发抖,脚趾湿漉漉的,我只想回去。

突然锁着的门咔嗒一声,一个从外面来的人闯入围墙,身上背了个袋子。他毫不迟疑径直走到了小教堂,在门上有节奏地轻轻拍了几下。很显然那是个接头暗号。

神父打开门,和来者低声交谈了几句,接过袋子然后重新锁上了门。来者很快离开了。

我躲在一棵树干后面惊呆了,神父在那里走私什么呢?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呢?我靠着橡树坐在青苔上,决定等他们的下一次交货。

深夜的宁静中从各处传来些爆裂声,仿佛有焦虑不安的火焰慢慢焚烤,时不时有一些没来由的、短促的噼啪声,然后没了下文。就像一种无可言状的抱怨和无声的痛苦此起彼伏。我的心跳得太快了,脑袋上像被箍了一把铁钳,我的恐惧以发烧的形式呈现。

唯一让我感觉安心的东西是那只手表的滴答声,在我手腕上不受干扰地友好地走着。吕迪的手表可不会被黑暗震住,它继续测量着时间。

午夜时分,神父从教堂出来,小心扣上门,重新朝黄别墅方向走去。

我几乎想在半路上拦住他,但他在树丛中走得太快,我实在太精疲力尽了,没来得及拦住他。

回去的时候,我没来的时候那么小心翼翼,折断了好几根树枝。每次发出轻微响声的时候,神父都要担心地停下来,在黑暗中朝四周看看。到了黄别墅前,他一下子就钻了进去,咔嗒把门锁上了。

我就这样被关在宿舍的门外了,这可是我没有预料到的。那房子直挺挺地、结结实实地、黑黢黢地矗立在我面前。寒冷和盯梢已让我精疲力竭。我该怎么办呢?先不说第二天人家会发现我在外面过了一夜,我现在该到哪里去睡觉呢?明天我这条小命还在吗?

我坐在台阶上哭起来,至少这让我感到暖和一点。悲伤让我做出一个决定:死!最有尊严的事就是去死,现在,马上。

一只手按在我肩膀上。

“来,快点进来!”

我本能地跳起来,吕迪有点忧伤地睨视着我。

“我没看到你跟在神父后面上楼,就知道你遇到麻烦了。”

尽管他是我的保护人,尽管他身高两米,尽管我为了保持威严,老是把他的日子搞得不太好过,但现在我却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在掉眼泪的时候,我承认自己只有七岁。

第二天课间休息时,我把昨天夜里的发现一股脑告诉吕迪。他摆出一副很懂行的样子,判断道:

“黑市呗!跟其他人一样,他也进行黑市交易,没别的。”

“他的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呢?”

“肯定是吃的东西啦!”

“那为什么他不把袋子带到这里来?”

吕迪有点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我继续道:

“他为什么要在小教堂里呆上两个小时,没一点灯光?他在做什么呢?”

吕迪手指插进头发使劲挠头皮:

“我不知道……我……也许他在吃袋子里的东西!”

“蓬斯神父吃两小时的东西,吃这么一大口袋东西,还这么瘦?你相信你自己说的话么?”

“不相信。”

白天的时候,只要一有机会,我就观察蓬斯神父。他掩藏着什么秘密呢?他装着完全正常的样子简直让我感到恐惧。他怎么能伪装得如此若无其事?人怎么可以这样改变自如?多么可怕的双面人!他是不是一个穿着圣袍的魔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