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孤独的青春(第5/13页)

“噢,听他胡说八道!”本恩说完后气呼呼地笑了,然后把瘦尖的脸埋进了咖啡杯里。他那委屈无语的样子使整个小餐馆里充满了生机、活泼和美好。他们醉眼惺忪、友好地看着他,看着苍白、轻蔑的脸上那股不屑的神气和嘴边诡秘的微笑。

“我再补充一句,”麦奎尔笨重地转过身对着考克说,“要是他家有人要做手术的话,你认为他们会找谁?你说呢,本恩?”他问。

“我的天哪,要是你给我在我身上开刀,麦奎尔,我一定要保证你没有喝醉,走路要走得平稳才行。”本恩说。

“得啦,休,”考克说,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别在盘子里找豆子吃啦。不管你是从凳子上掉下去,还是滚下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咱们走吧。”

麦奎尔迷迷糊糊地沉思着什么,眼睛直勾勾盯着盘里的豆子,叹了口气。

“快点走,你这个老糊涂,”考克起身说道,“还有45分钟你就要动手术啦。”

“噢,我的天哪,”本恩边说,边从污迹斑斑的咖啡杯上抬起头,“轮到哪个倒霉蛋了?我得准备送鲜花了。”

“我们都会有这一天的,就看早晚了,”麦奎尔口齿不清的厚嘴唇喃喃地说,“不管你有没有钱,今天还在这儿坐着,明天就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的老天,”本恩暴躁地冲考克迸出一句来,“你想让他这个样子去开刀做手术吗?你还不如直接把那个人的命要了算了!”

考克从嘴巴上取下雪茄,蜡黄、病态的长脸上带着笑容:

“哎呀,小子,他只是有些兴奋而已。”他说。

淡紫色的暮色里透出珍珠般的光芒,并在光明和黑暗的边缘处同山峦相接。曙光就像珍珠般灰色的潮水一样,漫卷过田野和山岗,很快冲淡了黑夜的暮色。

年轻的杰弗逊·斯坡医生驾着一辆别克车在路口处停了下来。他走下车,举止潇洒地摘下手套,轻轻地拍了拍晚礼服上的翻领。他的脸色通红,很明显喝了不少威士忌。他颧骨高高,面容俊朗。他的嘴巴单薄、残忍、性感。他身上虽然闻不到汗臭味,但是人们很容易感觉出他是个来自山区的农家子弟。乡村学校和宾州大学的教育和镀金,使他变成了聪明的山里娃。费城的四年生活也把他彻底地改变了。

他走了进来,粗枝大叶地把手套塞进了上衣口袋。麦奎尔笨拙地从凳子上滑下来,紧紧地盯着他。接着,他肥胖的双手挥动了一下,好像在招呼什么。

“你看到了没有,”他说,“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是珀西呀,你不认识珀西·凡德古吗?”

“我在希利亚家跳了一夜的舞,”斯坡优雅地说,“他妈的!这双新漆皮舞鞋把我的脚给挤坏了。”他坐在一张凳子上,举止优雅地举起那双典型乡下人的大脚板来,挤在尖小的舞鞋里,并不好看。

“他这会儿去干什么?”麦奎尔好奇地问考克,想得到点启发。

“他在希利亚家跳了一夜的舞。”考克慢条斯理地说。

麦奎尔不好意思地用手挡住自己的脸。

“哎哟,太让我难堪了!”他说,“你还在希利亚家跳舞,你这个山里来的猪。你老在黑鬼区的那里风流胡搞,这才是真话。你少拿这个来唬我们啦!”

大家都像牛一样地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珍珠般的晨光里。

“漆皮舞鞋!”麦奎尔说,“伤了他的脚。天哪,考克,10年前他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腿上的毛还没刮净呢。人家不得不按倒他,费老大劲才把鞋子给穿上。”

本恩冲着心中的天使轻声地笑了笑。

“请给我来两片黄油烤面包。别烤得太焦了。”斯坡优雅地对服务员说。

“你还是要份猪肠子炒玉米吧,你这个浑蛋。你不就是吃咸猪肉和玉米面长大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