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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我的肚子都笑痛了。”

“嗯!哎呀,我的天哪!真的!”她继续说下去,好像真要笑痛他的肚子似的。

然而,不管伊丽莎有没有用人,她每天都会照例过去帮忙准备午餐。晚上也常常过去,因为甘特和几个儿子都在伊丽莎那儿吃晚饭。她过去帮忙完全是因为她喜欢为别人提供服务,喜欢施予别人而不图回报,她虽然和甘特一样,也喜欢嘲笑这个“马棚”以及那些“穷困的房客”,但是她还是喜欢这里吃饭时的那份热闹劲儿,喜欢听大家在饭桌上的闲谈、喜欢听杯盘交错的声音,这一切都令她激动和兴奋。

她就像父亲甘特和哥哥卢克,特别需要生活的延伸、运动、激情。她非常要强,也爱娱乐,喜欢在众人面前显露一下本事。她不用别人邀请,随便要求一下,她就会坐到那架廉价的钢琴旁边,一边纤手轻弹,一边用她浑厚、颤抖、略带女高音的嗓音为房客们高歌一曲。她的弹奏准确而有力,唱的歌曲多半是古典、抒情和滑稽歌曲。尤金还记得在凉爽的夏夜里,房客们欢聚一堂,歌声悠扬。大家齐唱《不知谁在吻她》,这是甘特最喜欢的一首歌了;还有《有了你的爱就有了一切》《直到海枯石栏》《好姑娘,罗宾在为你歌唱》《美满的一天结束了》等等。除此之外,还有拍子轻松、歌词利落的《亚历山大乐队舞》一曲,卢克在家里苦练这首歌长达几个星期,闹得全家人坐卧不宁,最后他在敏斯特中学演唱这首歌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稍后,在清凉的夜色中,甘特躺在门廊前的摇椅里使劲摇晃着,他粗声大嗓地高谈阔论,滔滔不绝的言论令房客们着迷;他纵论国家大事、评议时政,发表自己偏颇却大胆的观点,洪亮的声音传遍了左邻右舍:

“那么各位知道我们的政府究竟是怎么做的呢?先生们,你们知道吗?我们只用20分钟便把他们的海军给击沉了。枪炮声轰隆隆震天响,泰迪带着他的敢死队乘势占领了圣地亚哥山——一切都结束了,各位都知道这个,只用了几个月时间就结束了这场战役。我们当初宣战根本没有向外扩张的意思,我们这样做完全是出于正义。我们不想坐视一个弱小的民族饱受大国的欺侮而不管,这可不是我们这个伟大的民族的气派。等战争结束之后,我们还给战败方支付了2000万美元的赔款。噢,天哪!多么了不起的大国气派!世界上还有哪个国家能这样做呢?你们想想看?”

“再没有了,先生。”众房客坚定有力地回答。

这些人并不是每次都会同意他的政治观点——比如,他说罗斯福是恺撒,是拿破仑·波拿巴以及亚伯拉罕·林肯之后最伟大的继承者。但是房客们都觉得他的脑袋灵光,适合于干政治,一定会大有前途的。

“这位先生本该当律师的。”众房客都说。

可是,外面世界发展的潮流就像一股强风有力地涌入这些深山之中,就像温柔的潮水,懒洋洋地拍打着海岸,然后又缩回到大海母亲的怀抱里,下一次涌来的时候会向后推进得更深一些。

在伊丽莎原始而又执着的思想深处,总以为饱受沙漠折磨的人总会向往绿洲、口渴的人会寻找水喝,那些在平原上待腻了的人一定会到山里来寻找舒适与放松。她把这一点看得很清楚,后来她炒地产发了财以后,人们都为她准确的眼力啧啧称道,因此人们都称她为“先见者”。

10多年前,小城的街道还都是土路,现在全都铺砌成公路了。铺路需要交纳捐款,甘特为此大动肝火,他诅咒这块地,诅咒自己生不逢时,说这些都是撒旦的后代玩的把戏。可是尤金却跟在柏油铺路车后跑来跑去,睁大眼睛望着庞大的压路机把石块碾得粉碎。夜里他梦见一个庞然大物朝他压过来,就像压碎石头一样;当他闻着刺鼻的柏油味,看着铺好的道路朝前延伸,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