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4/9页)

他回来吃午饭——他家称为正餐。他们在饭桌上轻描淡写地谈论着上午发生的新闻。晚上,全家人又会团聚在一起。他回到家后,就会生起熊熊的炉火,然后破口大骂起来。在进行这个仪式之前往往需要用半小时来打腹稿,此外再需45分钟进行重复和补充。等他骂完以后,全家人又会愉快地吃饭了。

冬天一过,尤金就有3岁了;他们为他买来了识字课本、动物画册,图画下面还配有寓言诗。甘特不厌其烦地把这些诗读给他听,他只用了6个星期就把全部的内容背了下来。

从冬末到初春,他不断地在邻居们面前表演这一项本领:手里拿着书,摆出读书的架势,其实是在背书。甘特得意极了,他还充当了这个骗局的帮手。看到这么小的孩子就能读书认字,大家都觉得非常了不起。

春天一来,甘特又开始喝酒了,不过酒瘾两三个星期就过去了。然后他毫不羞愧地继续过他的日子。但是伊丽莎却准备着新的计划。

那是1904年,圣路易正准备着举办一次大规模的世界博览会。这将是一次文明历史的检阅,同以往的博览会相比,这一次的规模更大、更好、更隆重。阿尔特蒙地区的许多人都打算去瞧瞧。伊丽莎觉得这一次机会既能旅行又能赚到钱,心里自是喜不自胜。

“你知道了吧?”一天晚上她放下报纸,若有所思地说,“我很想装好行李马上就走。”

“走?去哪里?”

“到圣路易去啊,”她回答道。“哎,我是说——要是一切都顺利,我们干脆全家都搬过去住在那里算了。”她本人也明白,这个推翻现有稳定的生活、跋涉到一个新的地方、并寻求新的人生命运的建议,一定会令他激动不已的。几年前当他和威尔散伙的时候,他们就谈起过这类的计划。

“你打算到那里做什么呢?那孩子们怎能适应环境呢?”

“哎,先生,”她得意地噘起嘴,露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只需买一幢大房子,然后租给从阿尔特蒙去的人住就行了。”

“我的老天,你可千万别这么干,甘特夫人!”他悲哀地叫了起来。“你可千万别干那种事,我求求你别干了。”

“哎呀,你也真是的,甘特先生,别傻啦。找房客招租没什么嘛。城里有一些非常体面的人都这么做呢。”她知道他有非常敏感的自尊心,他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无力供养这个家。他平时常常夸耀的一件事就是“顾家有方”。另外,让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会影响全家人安乐的气氛。他对于房客一类的人特别反感。他觉得成天逆来顺受、看这些房客的脸色,就只为了几个钱,简直是难以容忍的侮辱。

她也明白这些,但是她却难以理解他的感受。彭特兰家的一条宗旨就是:不仅仅要有财产,而且还要用这些财产去赚取更多的钱。她打算出让自家的一部分,租给房客。在彭特兰家所有人里,独有她能做到这一点。只有她一人不在乎小家庭关起门来才有的那种自在安全的感觉,而她也是彭特兰家唯一穿裙子的人。

尤金吃母乳一直吃到了3岁,到这年冬天的时候才断了奶。从那时起,她的内心有了某种变化:一件事情已经停止,而另一件事情从此开始了。

她坚持自己的主张,终于如愿以偿。她有时候会认真地说服甘特,大谈博览会的刺激;有时候,会趁他晚饭前大肆吵骂的时机,以此作威胁来反驳他两句。而对于将来打算达到什么目的,她本人也说不清。但是她认为这的确是一次开始。而她总算是如愿以偿,达到了目的。

甘特难抵新大陆的诱惑,终于屈服了。他先在家里待了一段日子,等一切顺利后,他便会再去那里。他曾经为此兴奋不已。一种久违了的青春又开始在他心中涌动起来。他一个人留在家里,对寂寞的人来说,这个世界潜伏着无数看不见的影子。再有一年海伦就要毕业了,而她也跟他待在一起。一想起她即将要离开他的时候,他的心里不免更加酸楚。现在海伦已经快14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