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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要不是我,你今天能有房子住吗?你难道会指望你那个没用的老爹,托马斯·彭特兰给你房子住吗?你的威尔哥哥或吉姆哥哥会给你房子住吗?你听说过他们给别人送过什么东西吗?他们除了关心自己以外,还会关心什么呢?你倒是说呀!他们有谁给过饿得要死的叫花子一片面包?他妈的,从来没有!他们就算开一家面包铺,也不会给的。唉,我竟然来到了这个地方,真是倒霉透顶。我哪里知道自己竟落到这步田地。山里来的懒猪!山里来的懒猪!”这时候,他洪水般的谩骂达到了高潮。

有时候,她也企图回嘴,但很快就忍不住流起眼泪来了。甘特一见到她这副模样,往往觉得很开心:他喜欢见到她哭的样子。通常她只是偶尔地回敬他几句,但是在两人之间,在两个盲目敌视的灵魂之间,存在着一场严酷而殊死的斗争。然而,要是他知道自己每天都这样攻击她最终会产生什么后果的话,他肯定会大为惊奇的。其实,这些谩骂只是他自己内心不满的宣泄,只是他本能地想找一个发泄的对象而已。

此外,甘特还有一个怪毛病。他对秩序的感受非常强烈,因此他特别讨厌懒惰和杂乱不堪。每次当他见到伊丽莎把各种各样的绳头、废弃的瓶瓶罐罐、废纸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收拾起来时,就会气得发狂。当时,虽然伊丽莎的占有癖还没有达到疯狂的程度,但已经把甘特气得够呛了。

“我的天哪,”他大发雷霆,“我的天哪!你为什么不把这些破烂东西扔掉一些呢?”他边说边气急败坏地朝那些东西走过去。

“别动,你不要动那些东西,甘特先生,”她厉声说道,“你永远不知道这些东西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

他们的结合似乎有悖常理:渴望追寻的人,却如此酷爱秩序、讲究礼节,甚至在每天的谩骂里都要编进一定的章法。而另一个人,非常实际,渴望拥有更多的财富,但每天的生活却显得杂乱无章。

甘特的内心怀有流浪者的激情,他渴望离开固定的地方浪迹天涯。他需要秩序,需要家庭的信赖——他很看重家庭。一家人温暖地围拢在他的身边就是一种生活。每天准时骂过伊丽莎之后,他就会跑去叫醒熟睡的孩子们。有意思的是,他对大清早只有自己一个人清醒、来回走动的那种感觉难以容忍。

他有一套叫醒孩子们的方式,常会站在楼梯下面,粗声粗气地大喊:

“史蒂夫!本恩!葛罗夫!卢克!你们这帮小崽子,起床了!天哪,你们这样下去可怎么行?你们这一辈子将会一事无成的。”

他就这样站在楼下大声地吼着,好像楼上的孩子们已经醒来、正在侧耳细听似的。

“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挤完了4头牛的奶,干完了全部的杂活,这时候正踩着雪到8英里外的地方上学去了。”

好笑的是,他只要一提起当年上学的情景,就必定会说到3英尺深的雪和结得硬邦邦的冰来。好像他除了在北极严寒的天气里上过学以外,没有在别的地方上过学。

15分钟以后他又会大吼起来:“你们将会一事无成的,这一帮没有用的家伙!要是这边的墙塌了,你们准会翻过身子接着睡的!”

不久,楼上就会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从楼上下来,光着身子,胳膊下面夹着衣服,疾步跑进客厅,然后在他燃起的炉火前穿戴整齐。

吃早饭的时候,除了偶尔发几句牢骚之外,甘特的心情会好很多。他们的饭量全都大得不得了。父亲给每个人的盘子里加上大块的煎牛排、玉米鸡蛋饼、新出炉的饼干、果酱和炸苹果。早饭结束后,他就会去自己的铺子里上班。这时候孩子们的嘴里仍然塞满了热乎乎的食物和咖啡,在学校9点柔和的钟声里,他们一个个全都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