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2/7页)

“在这一片儿可不行。”“猎手”把手伸进裹着婴儿的毯子里,看看孩子的心是不是在跳,“这小男娃弱得很。得赶紧喂喂他。”

“真动人哪。”

“听着。你想要什么?我是说现在;现在你想要什么?想留在这儿?欢迎你。想谴责我?干脆说出来好了,我不会反驳一句的。你进了这屋子,喝了我的酒,翻了我的东西,还想跟我斗嘴,就因为你叫我爸爸?如果她告诉你我是你爸爸,那么她告诉你的可比告诉我的多多了。把握住你自己吧。一个儿子不是女人说出来的。一个儿子是男人干出来的。你要是想做得像我的儿子,那就好好做,否则就他妈的从我家里滚出去!”

“我不是到这儿来向你请示、求你批准的。”

“我知道你来干什么。来看看我有多黑。你以为你是白的,对吗?她很可能让你这么想。希望你会这么想。我发誓我也会这么想。”

“她保护了我!假如她宣布我是个黑鬼,我可能会是一个奴隶!”

“他们中有自由的黑鬼。一直以来都有一些自由的黑鬼。你可以做他们当中的一员。”

“我不想做自由的黑鬼;我想做一个自由的人。”

“我们不都想么。你看。你想当什么就当什么吧——白的或是黑的。你挑吧。可你要是挑了黑的,你就得表现得像个黑人,就是说,提起你的男子汉气概来——利落些,还有,少给我来白小子顶嘴那一套。”

戈尔登·格雷现在清醒了,他的清醒想法就是把这个男人的脑袋打掉。明天。

肯定是那个姑娘改变了他的想法。

姑娘们可以做到这一点。把一个男人从死亡那里引开,或者将他径直推向死亡。把你从睡梦中拖出来,于是你在树下的地面上醒了过来,那棵树你再也不能爬上去待着了,因为你已经迷了路。即便你真的找到了它,它也不是原来的那一棵了。也许它从里面裂开了,让那同样为所欲为的爬虫挤了进去,在里面又挖又拱又啃又钻,最后整个被蛀空,再也不能为别人提供服务了。或者,也许还没等它自己轰隆一声倒下,人们就把它伐倒了。把它劈成木柴,投在炉膛里,燃起熊熊火苗,让孩子们看得入神。

维克托利可能会记得。他不光是乔选中的哥哥,还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两个在魏斯伯尔县的大部分地区都打过猎、干过活。哪怕是县治安官的地图,也不会标出乔从上面掉下来的那棵核桃树,但维克托利会记得它。它可能还在那儿,在谁家的后院里;不过那儿的棉花田和周围的黑人住户,却让人搅拌后摁了下去。

传了一个星期的谣言,打了两天的行李,九百个黑人在枪支和绞索的威逼下离开维也纳,乘大车或徒步从县城开拔,谁知道(谁又在乎)去哪儿。就凭着提前两天的通知?你怎么能计划去什么地方呢,再说了,就算你知道一个地方,觉得自己会受欢迎,你又哪儿来的钱上那儿去呢?

他们在火车站周围站着,在大路旁的田地里聚成一堆一堆地宿营,到头来,曾经被虫灾光顾过的他们,自己也成了虫害,让人家给轰走了——因为他们像静止的水一样,映现了心中当然的忧愁郁闷;还因为他们提醒人们注意付给劳动者的工钱揭示出的罪恶。

甘蔗田就是野姑娘的藏身之处,她在里面提防着人们,高声大笑,也可能就安安静静地在那儿待着,被大火烧烤了好几个月。烟雾中还残留着糖的味道——这气味让烟变重了。她会知道吗?他心里纳闷。她会明白吗,那大火既不是光也不是向她飘来的花儿,更不是飘扬的金头发?会明白吗,假使你去摸它,亲它,它就会把你的性命一口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