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马缔光也说了声“我回来了”。

将沉重的包放在榻榻米上,打开木框窗户。

“窗外——流淌着——”

马缔习惯性地唱了起来。不过流淌在窗外的并非歌中所唱的神田川,而只是一条细细的水渠。后乐园游乐场的摩天轮浮现在黄昏的天空中。

筋疲力尽。

马缔顾不上开灯,瘫倒在六张榻榻米大的房间正中央。调职已经差不多三个月了,却仍未适应辞典编辑部。上班时间基本是朝九晚六,下班后也无需应酬。按理说比起在营业部的日子应该轻松很多,尽管如此却疲惫不堪。

今天,马缔特意绕了远路,从神保町的玄武书房换乘地铁回到自己位于春日的公寓。明明轻轻松松就能走到的距离,但他特别想看乘客们乘自动扶梯的情景。

可事与愿违,心情并没有因此明朗起来。或许是因为离下班高峰期还有些时间,映入眼帘的尽是老年人和主妇。果然,不是上班族就不够熟悉车站自动扶梯的运作节奏,人们磨磨蹭蹭、混乱无序,马缔追求的井然有序之美并没有出现。

突然,带着暖意的重量压上腹部,马缔抬头看了一眼,是阿虎。马缔回家后只要打开窗户,阿虎必定会跑来问候。

“得做晚饭了。”

什么材料都没有,也没力气去买。我倒是可以用方便面解决,可是阿虎呢……

“吃小鱼干好吗?”

马缔一边抚摸阿虎的头一边问。阿虎呼噜噜地震动着喉咙,用短而粗的尾巴拍打他的侧腹。蛮痛的,肚子也被压得难受。马缔心想,阿虎真的长大了啊。

马缔在位于春日的公寓“早云庄”住了将近十年。搬进来的时候还是刚上大学的新生,而如今四舍五入也有三十岁了。当年被雨水淋湿、叫得可怜巴巴的阿虎,现在也长成了体形丰满的虎斑猫。只有早云庄这幢木结构的两层建筑,历经岁月却毫无变化,静静地坐落在住宅区。或许它已经古旧得看不出变化了。

任凭阿虎坐在肚子上,马缔扯了一下日光灯的拉绳。为了躺着也能开关灯,他把拉绳的长度调到几乎碰着榻榻米,并给它命名为“懒人绳”。绳子的末端坠着只金色的铃铛。马缔轻轻摇铃,被铃铛吸引的阿虎总算离开了马缔的肚子,他趁机站了起来。

打量着一下子亮起来的室内,马缔叹了口气。仔细一看,的确是相当煞风景的房间。衣服和日用品都一股脑儿地塞在壁橱里,唯一的一件家具就是放在窗边的一张日式小书桌。

墙面都被书架遮盖住了,可即便如此,榻榻米上仍然到处堆积着塞不进书架的书,一部分已经雪崩似的坍塌下来。

其实,不仅马缔自己的房间,早云庄一楼所有的房间都被他的藏书占据了。

近年来,寄宿公寓没什么人气,屋子一间间空了出来,迅速得如同枫叶从枝头飘零。如今早云庄的房客只剩下马缔一人,于是,他趁机把书搬进了隔壁以及隔壁的邻室。最后,连房东阿竹婆婆也抵挡不住书的进攻,不得不从一楼楼梯旁的房间撤离,搬去二楼。

阿竹婆婆为人和善,十分爽快地搬到了二楼。

“多亏小光的书架抵着天花板,相当于给早云庄竖起好多柱子呢。就算地震也不用担心了。”

拜这些柱子的重量所赐,早云庄搞不好会连地基一起崩塌。可马缔也好阿竹婆婆也好,都是不拘小节的人。房东阿竹婆婆从不催讨房租,房客也稀里糊涂,于是马缔终究只交了一个房间的租金。

马缔用书攻占了一楼的每个房间,而二楼的所有房间则归阿竹婆婆使用。如此这般,两人在早云庄优哉游哉地过着日子。

如果说房间多多少少反映出主人的内心,那我就是空有词汇却不懂运用、积着厚厚灰尘的乏味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