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大结局(第3/7页)

沿着垃圾沟上了降媚山,除了山顶葱葱郁郁的松树,我美丽的母亲山已被破坏得遍体鳞伤。到处是大姜井,一个个或张着大口黑幽幽地吞噬着什么,或盖着破木板烂麦草,像是猎人设下的陷阱,一不小心就掉进去。800多亩的果园已经被伐殆尽,换上了低矮的桃树和果树。

“大爷,这姜井怎么这么多了?前几年没这么多啊?”一个老人好奇地向我走来。

“你是干什么的?从哪里来?这山上的老公花还没开,还早!”老人耳聋,顾自说着。

“我是说这些姜井。”我指着井子。

“啊,这些姜井。别提了,免了农业税,这些地本来成了村民自己的了,可村委穷得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把这山一年8000块钱卖给飞水一个老板了,只剩山头还是村里自己的。那老板把山洞用来储存大姜,一年就收8000元,这些姜井子是村民自己挖来盛姜的,但本来是自己的地,现在还要一个一年交200块钱的管理费。完了,都完了,都卖了,卖光了,大队也都卖了,卖了给村委的人发了工资,村委也解散了,河边的树也都卖光承包了……”

“原来那些果树呢?”我大声问。

“刨了,早刨了。那些日本果树品种,都是人家淘汰下来的,长大了,销路不好。”老人嘟囔着。

“那些房子是干什么的?”我指着山腰中间那些高低相间矮矮的房子。“啊,你说那些啊,猪圈,新盖的猪圈。”老人继续嘟囔着。

沿山路进村,原来古道也已没有,看来是村里新的规划,把原来的道路建成了民房。我亲爱的老槐树哪里去了?

一家民宅猪圈的墙下,压着一棵苟延残喘的老槐树,像一个瘦骨嶙峋伤痕累累的老人。一团玉米棒子秸压在她脚下,几只小猪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肆意地用臭嘴巴拱着槐树,一个母猪哼哼唧唧地走来,看来是身上虱子太多,倚在可怜巴巴的槐树身上搔痒。可怜的老槐树无力地在残风中挣扎着,全然失去了往日覆盖如云的气魄,只剩两根枯老的树干无力地向苍天嚎叫。老槐树脚下,还发出了几棵小嫩树,偎依着她年迈的母亲。

这就是我生命相随的老槐树!几百年绵绵生命的老槐树!

我摸着我孱弱嶙峋的老槐树,揉着涩涩的眼睛,走进槐树人家。院子里梧桐参天,两棵老楸树极力地与邻居栽下没几年的钻天杨在努力抗争。干净而古老的院子里,磨盘静静地躺着,诉说着尘封的往事,几只麻雀在蹦跳着毫不理我,好像他们才是主人。

我娘呢?

我走进昏暗的房间,一个老人头戴棉帽,白发盖到了耳朵下,弯着大于九十度的腰在吃力地刷碗。她的老槐树皮一样的手哆嗦着,碗在她手中很重很重,碗里的水在哆嗦下成美丽绚烂花纹状,映射着沧桑、艰辛和对生活的无限抗争。

“娘!”我三年没喊了。平常打电话回来,她耳朵聋得没法接电话,都是老父亲接。

“娘!”她听不见,我蹲下来看着她。

“啪!”母亲哆嗦的手没有拿住碗,掉在地上。

“娘!我回来了!”我再也没的说,我只看见那一双浑浊的眼里流着慈祥流着思念流着无限母爱流着岁月沧桑流着烟雨一蓑……

老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在抹着眼泪。

“你回来了!修呢?你娘想孩子想的流泪。”老父亲已经如同老槐树,穿着厚厚的棉袄仍能看出他的瘦骨嶙峋。

“我要去看看我四叔。”回来第二天,我就提出。

“你走了,你四叔那里就来人找我,说哑巴两根腿不行了,需要做手术。现在手术后已经好了,人家还给配了一个轮椅。”老父亲说。

“修他妈……”老父亲又想说,被我止住。

“不要说了。”对躺在病床上的她,我是复杂的。我想,可能千年熔炉也融化不了一种僵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