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4/7页)

我们从四中来复读的十多个学生,除了王欣颖年前不知何故回家不来了,其他人都破釜沉舟拼命往前赶。

转眼到了六月份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了。

“同学们,一定要根据自己平常的学习情况,把握好自己的第一志愿和第二志愿。”班主任刘方署反复强调说。

“世水,你怎么报?”我把头凑到他那边去。

“我啊,唉!还真不好报。第一志愿报长春师范大学吧,第二志愿昌潍师范专科学校。”徐世水说。他一边心不在焉地说着,一边扭头看着窗外疯长的绿油油的葡萄园里,燕子双低飞,蜻蜓对缠绵,蝴蝶双翩翩,流露出无限怅惘愁绪和颓丧。

“我第一志愿还是报山东医科大学,第二潍坊医学院。我估计差不多。”我说。填好志愿,去吃饭的路上,我感觉徐世水满腹心事,忧心忡忡,他突然拉住我说:“你等一等我,我去找刘老师把志愿改一改。”

不一会儿,他回来了。“你怎么改的?”我问。

“我把第一志愿改成了昌潍师范专科学校,我怕长春师范大学考不上。”他说。打了一盆子黑糊糊地漂着一层棉籽油的扁豆,吃着黏糊糊因碱放多了而发黄的馒头,我发现他心不在焉。“世水,你不会好好吃啊,你看,筷子在盆子里乱夹。”我说。

“哦!”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夕阳西下,“哨钱儿”在教室前杨树上“吱吱”地欢快叫着,自从报了志愿,徐世水像变了个人似的,有点恍惚。本来已是上晚自修的时候,他一反常态蹲在门前的葡萄园前。一排排绿油油的“巨峰”葡萄,一穗穗成蜂窝状,籽粒饱满,青青的,酸酸的,硬硬的,沉甸甸的,再有一个月就丰收了,粗大的藤蔓昂首朝天,吐着绿须,缠绵在葡萄架上,显示出无限的生机与活力。

徐世水俯下身,双手托着籽粒饱满的葡萄,低低地沉思着,一脸愁绪,一脸无奈,一腹惆怅。

天知道,这小子究竟怎么了?究竟哪根筋出了问题?

1989年6月23日,太阳高高地挂在半空,烤得人难受,蝉在无聊地噪叫着。正是家家户户碾好自己的场院,打场晒麦子的时候,脱粒机轰轰地吞着麦秸“哗哗”吐出浅黄色的麦粒,人们一片忙乱。虔诚的妇女张着袋子不断地装着,等着把自己的丰收磨成面粉蒸成馒头来敬天。没有脱粒机的农户就把晒干的小麦摊在麦场里,用毛驴拉着碌珠压麦秸来脱粒,有的还用拖拉机来回反复转圈压着,压出一派丰收圆舞曲。

一个平淡的再平淡不过的中午,一个和谐的初夏,一个丰收的初夏。

中午,我和徐世水打了一大盆扁豆,我们四个同学吃完。没想到,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午饭。

“涵穹,去不去?下水库去?顺便洗洗衣服。”徐世水边收拾饭盆边说。“我要午睡,不去了。你去吧。”我说。

“再找个伴。王贤智、裴华文,去不去?”徐世水问。“好,去,天这么热了。”他们俩说。

“快点啊,快去救人!徐世水掉水里了。”我刚躺下40多分钟,就听见外面一个人在喊,嗓子都有点吓得拐了弯。

我赶紧起床看是王贤智。他本来就瘦瘦的小小的身材,吓得腿打着哆嗦,哭喊着,“快啊,徐世水落水了。”

“慧贵,你快去找班主任报告,随后再去水库,我先领其他人去水库了。”真不知道为什么,我那时好冷静。

我们飞一样骑着破自行车,差点把破自行车蹬碎。整个韩家庙子水库东南一隅人声鼎沸,吵吵嚷嚷,成了一锅粥。有的村民在岸上指指画画,帮助水下的人,有的惊讶地乱叫着,许多小孩子光着身子在看热闹。

岸边柳树下,有一个妇女边打着自己8岁的孩子,边骂着,“你这个东西,我找(叫)你下水,我找你再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