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22页)

“好好!大队长放心!我一定听您的意见,服从大队意见。”爷爷一听王成才口气心里有点害怕。

目送王成才回村,爷爷从路边折了块树枝低头拨拉着晒地瓜干,四叔和五叔这回有时间玩了,满地里跑跳着扑蚂蚱。父亲也听见他们的谈话了。

“爷,看来这‘天’又要变了。”父亲狠狠地一镢刨下去,咔嚓一声,一个地瓜被拦腰切断。

奶奶刚要埋怨父亲,从西边公路上传来了一阵锣鼓喇叭声,一顶花轿由四个轿夫晃悠悠地抬着,花轿前面,一个英俊高大的青年,胸前配红花,满面春风,喜气洋洋,骑在马上,连马头上都挂着红花,还跟着几个挑脚的,引得一些孩子跑着跟着看热闹。

一路人马吹吹打打进了村子,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噼里啪啦新媳妇过门的鞭炮声。“听说是东头王友结婚。”爷爷说。

父亲没说话,健壮有力的臂膀用力扬起带着泥巴的大镢,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泥土散雨般洒到了父亲头上,那大镢像被高射炮击中的飞机一头猛地刨向一墩地瓜,嘁哩喀喳三个地瓜被切开,心疼得奶奶在后面叫:“你发什么邪啊?能不能看好再下镢!”

“唉!”爷爷长叹一声。他知道父亲已经24岁了,也该成个家了,特别是大爷死后,大娘带着姐姐改嫁,家里倍加冷清。但现在家里就这个样子,谁家的姑娘能向爷爷家里的梧桐树上飞呢?

父亲不知做了多少媳妇梦,不管是白天的还是黑夜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坐在花轿里面结婚的这个姑娘,在她和人家结婚十多年后,又变成了他的媳妇,并风风雨雨走过了很多年而白头到老。

忙活了一天,晚上是一锅熟地瓜。刚收获的地瓜还不甜,咬下去满口淀粉。父亲想起流亡生活,心满意足。

爷爷从兜里取出火镰火石,火石赭红,跟煮熟凉晒的猪肝一样。用左手拇指与食指指尖捏紧火石和与火石相挨的火绒,右手用火镰击石,如削土豆状,击出火星,点着烟袋,“吧哒吧哒”吸起烟来。

烟是旱烟,劲头很重,爷爷禁不住咳嗽了几声。

“实啊,你看怎么办?就这么二亩地,到手没几年,还没捂热呢,又要成人家的了。”

“爷啊,当初成立互助组咱没加入,这会儿看来是跑不了了。我看咱们入吧,胳膊拧不过大腿啊,人家共产党政策说变就变,咱就得听人家的,当初我大哥要是听共产党话,我们不就好说了吗!”父亲说。

爷爷无语。

第二天晚上,爷爷和父亲被通知去参加村里的大会。会场就在老槐树下。秋夜的老槐树更加深沉凝重。一盏马灯吊在树下,几只飞蛾围着飞来飞去。很多农民都忙的从坡里刚回来,带月荷锄,夹着块煎饼卷上棵大葱,边吃边来参加大会。有的干脆饭也不吃,提着“交叉”就来了。大伙都很关注这次会议,乱哄哄地讨论着,几天来,田间地头都是这话题。

“大家静一静,我们开会了。下面先请王成才传达上级的会议精神。”村长王希提说。

“我先传达一下岐山镇改革的实际情况……各地土改后出现了一些新的情况,党中央实行土地互助合作政策,有力于解决农民耕地劳动力薄弱的实际情况,只有发展互助合作,才能解决低生产力的情况。互助组采取的是集体劳动、分散经营的形式,虽然比单干前进了一步,也存在着很多矛盾。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得实行‘统一经营,集中劳动,按地劳分红’,这就得办社……”王成才顿了顿,“办农业合作社,是为了大伙儿共同富裕。苏联已经成立了集体农庄。咱们也要像苏联那样,走集体化的道路。人家岐山早就把社办起来了,把土地、牲口都入了合作社,在一块儿干活。上级虽然提倡办社自愿,不强迫,但是如果就那么几户或一部分不入,以后我们的工作怎么开展,不成了一盘散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