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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挑战的话说出来,就像往桌子上扔了一把子弹上膛的手枪,再明显不过。但是法官无法接受,他感到嗓子又干又疼,他无力地咽口唾沫。

“我知道您会很震惊,爷爷。但是我还是想告诉您,否则您还会想当然地以为我还是和过去一样。”

“是‘想当然’,”法官纠正他,“不是‘当前’,你到底和什么样的愚蠢激进分子交往?”

“没谁。这个暑假我只是非常——”杰斯特本想说“非常孤独”,但是他无法让自己接受这个感觉并大声说出来。

“嗯,我只是想说,这些关于种族共处和画上粉骡子的话题简直是——不正常。”

“不正常”这个词让杰斯特感觉好像被人在肚子上打了一拳,他的脸涨得通红。这种痛让他反驳:“我一直都很爱您——我甚至崇拜您,爷爷。我认为您曾是世界上最智慧最善良的人。我听您说的话就像听福音真理。我把您的文章都保存起来。我一开始学习读书写字就在本子上记录并剪贴关于您的故事。我总觉得您该——当总统。”

法官忽略了“曾经”的语气,感到自豪的温暖涌进他的血管。他其实也是这么看待自己孙子的——这孩子是他儿子的翻版,英俊又坦诚。毫无察觉地,他心底的爱和记忆重新打开了。

“那次,那个从古巴来的黑人在众议院发表讲话的时候,我真的非常为你骄傲。当有个议员站起来时,您坐在后面的座位上,跷起两只脚,点燃一根烟,我觉得您简直太酷了。真的感到自豪。但是现在不同了,我觉得那是很粗鲁没礼貌的表现,每当我想起这个就为您脸红。当我想到以前我是多么崇拜您……”

杰斯特说不下去了,因为老法官的苦恼样子一眼就看得出来。他残疾的那只胳膊绷得很紧,弯曲得很厉害,胳膊肘痉挛得无法控制。杰斯特的话太让他吃惊了,加上身体本来的残疾,让他身心都感到异常痛苦,不禁老泪纵横。他擤擤鼻子,沉默了半天才说:“从一个忘恩负义的孩子嘴里说出的话,远比一条毒蛇的牙齿更伤人。”

但是对爷爷如此的脆弱,杰斯特感到恼怒。“但是爷爷,你总是说你想说的观点。我一直听也一直相信您说的一切。但是现在我有了一点儿自己的想法,你却无法接受还引用《圣经》来批评我。这不公平。因为你强行把对方放在错误的一边。”

“不是《圣经》,这是莎士比亚的话。”

“不管哪里的,我不是孩子了。我是您的孙子,也是我父亲的儿子。”

电扇虽然在转着,可在这个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炎热夏日午后,太阳照在餐桌上,盘子里切开的鸡和黄油都给晒化了。杰斯特拿起冰茶的杯子放在脸上,然后才说:

“有时候我觉得我开始怀疑我父亲——他为什么——做了那件事?”

这所华丽的维多利亚风格的房子里摆设着笨重的家具,已故亲人的气息仍留在房子里。法官妻子的梳妆间仍是她生前的样子,银器摆在柜子上和梳妆台上,壁橱里的衣服从没人动过,只是偶尔会去掸一下灰尘。杰斯特从小到大都是看着父亲的照片长大的,在书房有他父亲强尼的律师资格证书,放在一个相框里。虽然房子的各个角落都有逝者的遗物,但是他们真实的死因却从没有被提过,甚至连暗示都没有。

“你想表达什么意思?”老法官担心地问。

“没什么,”杰斯特说,“只是此时此刻我自然会想到父亲的死因。”

老法官摇动用餐铃,这声音似乎充满紧张气氛,弥漫了整个房间。“维利丽,拿瓶果汁葡萄酒来,就是我生日的时候马龙先生送我的那瓶。”

“现在吗,先生?”维利丽问,因为葡萄酒通常是只有感恩节和圣诞节大餐时才会喝。她从橱柜里拿出酒杯用她的围裙擦了擦灰尘。看到盘子里没有动过的食物,她担心是不是自己的头发或者一只苍蝇掉到饭菜里去了,或者烧菜的时候什么东西掉到调味酱中了。“午饭有什么不对口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