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第2/14页)

登机了。啊,上帝,机票去哪里了?他没随身带什么行李,不用担心把机票丢在行李里。雷布思腋下的报纸都折坏了,报纸想要挣脱他的控制,于是散落一地,一片狼藉。他又把报纸都捡起来,紧紧地夹在腋下。他必须冷静下来,他必须想想卡弗蒂这个案子,他必须在头脑里把这一切都梳理清楚,那么辩方律师在他的证词中就找不到漏洞。死咬事实,忘掉那个狼人的案子,忘掉丽莎、罗娜、萨米、肯尼、汤米·瓦特克斯、乔治·弗莱特……弗莱特!雷布思还没告诉弗莱特他自己跑到这里来了呢。他们肯定会纳闷,雷布思这个家伙跑到哪里去了。他应该着陆的时候就给他们打个电话的。现在也应该打电话通知他们一下,可是打个电话,他就赶不上机场大巴了。算了吧。全神贯注地思考卡弗蒂这个案子吧。控方应该在他到达之前已经准备好了给他过目的注意事项,所以在走上证人席之前,他还可以先自己浏览一遍。这里只有两名证人,是两名吧?除了雷布思本人,另外一个证人是一个受到了惊吓的警察。估计他们多多少少连哄带吓才把这个警察送上证人席的。所以雷布思自己应该内心强大,表现自信,证词确凿。他在前往登机口的路上,从一面大大的穿衣镜前看到自己。他的样子仿佛是趴在地板上睡了一夜。昨晚的一幕让他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他应该给丽莎打个电话的,告诉她……告诉她什么呢?谢谢吧,他想。过了面前这个狭窄的门道,就要上飞机的移动式舷梯了,舷梯两边站着列队欢迎的空姐和空少,笑容满面。

“早上好,先生。”

“早上好。”他看到飞机上的乘务人员旁边有一叠给乘客准备的免费报纸。哎呀,他本可以到飞机上看这些报纸的,还能省下些钱。

飞机上的过道也很狭窄,他只得从那些行囊沉重的商务人士之间穿行,他们把厚重的大衣、沉甸甸的公文包和箱子都塞在行李柜里。他找到了自己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系上安全带。外面地勤人员还在工作,远处一架飞机顺利起飞了,坐在这儿,雷布思都听得见那乏味的起飞声。他旁边坐着一个肥胖的中年妇女,摊开一张报纸正在阅读,可有一半报纸都搭在雷布思右边的大腿上了。她没有跟雷布思打招呼,完全无视雷布思的存在。

女士,你大爷的,他心里自言自语着,两眼还是看着窗外。可是此时,她发出很大的一声啧啧声,示意他转过头来。透过厚厚的镜片,她盯着他,一个手指敲着报纸。

“如今无论在哪,都没有谁是安全的。”她说。雷布思看了看报纸上的新闻报道,他发现那是一篇关于狼人的有趣的报道。“没有好人了啊,我可不会让我的女儿晚上在外面晃荡。我跟她说,宵禁九点就开始了。只要警方一天没抓住狼人,她就得遵守这个宵禁。即使到时候警方抓住了狼人,我说,事情也很难说啊,狼人可能是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她看着雷布思,仿佛雷布思也是一名嫌疑人,也不能洗脱嫌疑。他很镇定自若地微笑着。

“我本来不想去的,”她继续说,“可是弗兰克,也就是我老公,他说一切都定好了,所以我应该去。”

“你也是去格拉斯哥旅行的,是不是?”

“严格说来不算旅行,我儿子住在这里,他是石油公司的会计。我儿子给我买好了机票,所以我就来看看他的近况。我担心他啊,隔着这么远,也不知道一切都还好不好。我是说,格拉斯哥是一个生活挺艰难的地方。你看了那些报纸上说的事儿,这里可是什么都可能发生。”

是的,这里可不比伦敦啊,雷布思心里也这么想。他的笑容变得僵硬,这时他听到一声类似电铃的声音,然后系好安全带的指示灯亮了,紧接着“不准吸烟”的灯也亮了。神啊,雷布思现在烟瘾难耐了,觉得一烟难求。他是在无烟舱还是吸烟舱呢?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也想不起在买票的前台自己订的是什么票。如今是不是飞机上也可以吸烟了呢?如果造物主想要人类在两万英尺的高空吸烟,那么他是不是应该给人类更长的脖子呢?他旁边坐着的这个女人看上去可是一点儿脖子都没有。他有点同情那个连环杀手了,如果连环杀手想要扭断这个喉咙,对着这么粗的脖子还是有点难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