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上院议员(第3/5页)

他说:“从小我就对自己说,我一定要自己办一个祷告大会,但我总是太忙,找不到时间。”

那个男孩说:“但现在正是应该多去一些地方,让更多的人听到您演讲的时候啊,先生。”

格涅沙显得有点悲伤:“是啊,我也知道。但我觉得,如果我现在不办一场祷告大会,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莉拉不同意。“对你来说是很容易,只要坐下来背诵背诵经文,讲些道理给大家听。但我告诉你吧,他们来参加祷告会可不是为了祈祷,而是来吃白食的。”

但是,打嗝大婶、苏拉杰妈妈和莱姆罗甘都支持格涅沙的想法,帮着莉拉准备了一个星期的伙食。祷告大会在底层的大厅里举行,吃饭就到边上用竹子搭出来的餐厅,餐厅后面还特意搭了个临时厨房。木柴在地上挖的大坑里燃烧,坐在坑上的大铁锅里煮着米饭、木豆、土豆、南瓜、菠菜和各式印度蔬食。人们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参加祷告大会,就连组织过很多祷告大会的斯瓦米也说:“这是我组织过的最大最好的一次了。”

莉拉抱怨前所未有的累;打嗝大婶因为刮风打嗝打得相当厉害;苏拉杰妈妈则不停地说手不好使。

但莱姆罗甘对格涅沙说:“女人就是这副德行,先生。她们爱抱怨,但心里其实最喜欢这类大聚餐了。莉拉的妈妈就是如此,总是到各种各样的婚礼上唱歌,回来第二天嗓子就哑了,还抱怨个不停。可是下次只要一有婚礼,你回头一找,咳,她早跑去参加婚礼了。”

格涅沙摆出了高姿态,在祷告大会的最后一个晚上,也就是投票日的前夜,邀请了印达辛加。

莉拉对苏拉杰妈妈和打嗝大婶说:“我的丈夫就是这个样子啊。有时候这些男人好像疯了一样。”

苏拉杰妈妈边用一根近一码长的大勺在锅里搅动着木豆菜,一边说:“啊,亲爱的,但我们要是没有了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印达辛加穿着一件牛津纺的外套来了,斯瓦米作为活动的组织者将他介绍给听众。“我将用英语向大家介绍这位先生,因为我觉得他已经不会讲印地语了。但我想你们和我的看法一样,他讲起英语来确实像个地地道道的英国绅士。他在外国受了教育,刚刚回国,一心想着要帮助特立尼达的穷人。女士们、先生们,有请印达辛加先生,英国伦敦牛津大学文学硕士。”

印达辛加蹦了蹦,摸了摸领带,然后傻乎乎地开始大谈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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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达辛加输光了他的积蓄,还和同样输光了积蓄的进统党秘书大吵了一架。印达辛加说进统党承诺过会赔偿成员因竞选活动而遭受的经济损失。但他发现让进统党兑现这一承诺是根本不可能的了。因为竞选失败后,这个党便也不复存在。

泉水村的人开始称格涅沙为尊敬的上院议员格涅沙·拉穆苏米纳尔,这是毕哈利的主意。

“你要找谁?尊敬的格涅沙·拉穆苏米纳尔,立法委员会议员?”他总是这样询问来拜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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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讲到这里,或许我们该停下来,回顾一下格涅沙的个人发展史,从教师到按摩师,从按摩师到通灵师,从通灵师到上院议员。这时他开始写自传《罪恶的年代》。他在这本书里把他的成功(他请读者原谅他使用了“成功”这个词)归功于上帝。通过这本自传,可以看出他非常相信宿命,而他个人地位的不断上升好像也确实是上天注定的事情。如果他早出生十年,按照特立尼达印度人那个时候对教育的看法,他父亲不可能把他送到女王皇家学院去读书。他可能成为一个学者,而且是一个平庸的学者。如果他晚出生十年,他很有可能被他父亲送去美国、加拿大或者英国读书,然后成为一个职业人士——那个时期印度人对教育的态度已经完全改变——格涅沙很可能成为一个不怎么成功的律师或者一个医疗事故频出的医生。如果,一九四一年美国人驻兵特立尼达的时候,格涅沙采纳了莉拉的意见到美军基地去谋了份工作,或者和其他众多难以糊口的按摩师一样成为出租车司机,那么他永远也没有机会成为通灵师,可能也就被毁了。今天这些按摩师们,就算他们去美国镀了金,也已很难维持生计。现在在特立尼达,已经没有人相信那些江湖牙医和缺少现代医学知识的按摩师。格涅沙以前的那些按摩师同行们都转行去开出租车,但开一英里只能挣三美分,因为竞争实在太激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