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2/3页)

他没有听见我们走过来。

“孔德·琼斯先生……”

这个男人把目光转向我们,露出注意的微笑。

“孔德·琼斯先生,这位先生想要见您……他是美国公民。”

于是,他站了起来。此人身材矮小肥胖,一头黑发梳向脑后,有着小胡髭和两只蓝色的大眼睛。

“我能为您做什么?”

他用法语问了这个问题,一点儿口音也没有,他的声音那样温和,使我心里感到安慰。他使用的辞令并不仅仅表示礼貌,也表示出对别人的细心关注。至少这是我听到他的声调时所感受到的。再说,我不知有多久没听到别人这样问我了:“我能为您做什么?”

“我只是想了解一个情况。”我结结巴巴地说。

司机已经走了,我站在空游泳池旁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样的情况呢?”

他善意地看着我。

“我为了见您撒了谎……我说我是美籍人……”

“是不是美国人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亲爱的朋友。”

“是这样的,”我说道,“我想知道在您之前住在这里的人的情况。”

“在我之前?”

他转过身大声叫:

“保尔……”

司机立即出现了,好像他就在我们身边,躲在一棵树或者一堵墙后边。

“您能不能给我们拿点喝的来?”

“马上就来,领事先生。”

孔德·琼斯做了个手势,请我坐在一张白木扶手椅上。他自己在我旁边坐下。司机过来在我们脚下放了一个托盘,上面有两只杯子,盛满了半透明的液体。是茴香酒吧?孔德·琼斯吞下了一大口。

“我听您讲……都告诉我吧。”

他显得很高兴有人跟他在一起。显然,在尼斯当领事的职位使他有不少空闲时间,而他得想办法填补空闲。

“不久以前我常常来这儿……接待我的是一对夫妇,他们自称是这所房子的主人……”

当然,我不可能把什么都告诉他。我决定不对他讲出希尔薇娅的存在。

“这些人叫什么名字?”

“尼尔……他是美国人,而她是英国人……他们使用的是您那辆停在下边的汽车。”

“那不是我的汽车,”孔德·琼斯一口气喝干了他的茴香酒,然后这样对我说,“我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在这儿了。”

可是过了不久,那辆汽车就不再停在别墅门口了。每次我到西米叶去的时候,总希望看见它在那儿,靠在马路边上。可是没有。一个下午,我按了门铃,想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人回答。于是我得出结论:孔德·琼斯和那辆外交使团的灰色汽车一起走了,而且没有别的领事到“蓝堡”来接替他。再以后,S.E.F.I.C.不动产公司的牌子出现在带栏杆的墙上,表明别墅已不再属美国领事馆所有,并且也许要不了多久别墅就根本不存在了。

我最后一次见到孔德·琼斯是在四月的一天下午。上次给他留下了我的地址,所以他十分客气地给我写了一封信,请我去做客,并说他将有关“蓝堡”的一切资料都供我使用,他写道,这些东西也许会使我感兴趣。

这天他仍然坐在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空游泳池的旁边。游泳池底已经盖满一层落叶和松果。我甚至在想他从“上任”的第一天起(他说这个词时带点自我嘲笑的口气)就坐在那没动过。因为,虽然他可以说是“领事”,在尼斯的“任务”却十分模糊。他心里清楚,这个职位像一个车库,他被存到这儿来等着退休的那一天到来。

而这一天也真的到来了。他在美国驻法国领事馆兢兢业业地服务了二十年以后回到美国去了。他今天叫我来是想提供使我感兴趣的一些材料,并且——他常常使用一些被他稍微篡改了的法语土话——为饯行“喝一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