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2/7页)

由于我老惦记着阿清婆,所以时不时就问房东婆婆有没有东京寄来的信。可每次问起,她总是说“没有呀”,还赔上一脸的同情。

这儿的老夫妇跟依尬银那儿的不同,到底是士族出身,夫妇两人的品味都很高。只有一点吃不消,就是老爷爷一到晚上就怪腔怪调地唱什么谣曲。不过,他毕竟不会跟依尬银一样擅自进屋来“喝杯茶”,所以我住在这儿要自在得多。

房东婆婆有时会来我房间拉家常,问我一些诸如为什么不带着夫人一起来这样的问题。难道我看起来像是个有老婆的人吗?我说:“可怜见的,我才二十四岁呀。”于是她便以一句“二十四岁有老婆是顺理成章的事呀那摩西”打头,然后具体展开,说哪里的谁谁,才二十岁就娶了老婆;哪里的谁谁二十二岁就生了两个小孩。如此这般,一口气举出半打早婚早育的实例来加以反驳,弄得我只好甘拜下风。我学着乡下的土话说:

“您要是这么说,那我就二十四岁成家得了。您费心,给张罗一位吧?”

谁知房东婆婆听了立刻一本正经地反问:

“此话当真那摩西?”

“当真啊,太当真了。我想娶老婆都快想疯了。”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毛头小伙子都是这么个猴急样那摩西。”

嗬,看她这现成话说的,把我噎得够呛。

“不过我可知道,小先生您府上准是有娘子的。我心里明镜儿似的那摩西。”

“啊?您老真是火眼金睛啊,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那还不简单?您天天问‘有信来吗’‘有信来吗’,别人还能看不出来那摩西?”

“啊呀,要不说您老是火眼金睛呢。”

“怎么样,叫我说中了吧那摩西?”

“嗯,也许吧。”

“不过呢,现在的女人可不比从前了,大意不得。您还得多加小心那摩西。”

“怎么说?您是说我老婆会在东京给我戴绿帽子吗?”

“哪里话来!您家娘子自然是规规矩矩的……”

“噢,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可既然这样,我又有什么可小心的呢?”

“您家娘子是规矩的,可是,可是……”

“还有不规矩的吗?”

“有啊。俺们这儿就有不少呢。小先生,您知道远山小姐的事儿吗?”

“不知道。”

“啊?您连她的事都不知道?她是俺们这儿首屈一指的美人啊那摩西。就因为长得太美了,学校的先生们才‘麦当娜、麦当娜’地称呼她呢那摩西。您没听说过吗那摩西?”

“噢,您说的是那位麦当娜呀。我还以为是哪个艺伎的名字呢。”

“才不是。‘麦当娜’是洋人名儿,就是美人的意思那摩西。”

“或许是吧。真是出乎意料啊。”

“我猜多半是那个画图老师给取的那摩西。”

“哦,是马屁精给取的诨名吗?”

“不是。俺说的是吉川先生给取的。”

“这个甭管了。那麦当娜不规矩吗?”

“嗯,这个麦当娜可是个不规矩的麦当娜啊那摩西。”

“麻烦了,有绰号的女人自古就没一个好货,或许还真是这样啊。”

“还真是这样啊那摩西。什么‘鬼神阿松’[3]啦,‘妲妃阿百’[4]啦,不都是可怕的女人吗那摩西?”

“麦当娜也是这样的坏女人吗?”

“这个麦当娜呀那摩西,您还不知道吧?跟介绍您上俺们这儿来的那位古贺先生,是有婚约的呀那摩西……”

“啊?这可真是不可思议啊。没想到老秧瓜君还挺有艳福的嘛。真是人不可貌相。看来以后得小心了。”

“不过呢,去年吧,他家老太爷过世了——嗯,之前他家是挺有钱的,还有银行股票什么的,可谓是万事顺畅——但从那以后,也不知是什么路数,他家的日子一落千丈了。那古贺先生可是位好好先生,估计是被人算计了那摩西。一来二去的,他的婚事就给耽搁了。恰在这时,那个教头先生出来横插了一杠子,说什么麦当娜一定要嫁给他那摩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