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鹰人(第2/13页)

“伊肯纳,你昏头了吗?”母亲说。

“没有,妈妈,我只是不想去。”

“什么?”母亲叫道,“伊肯——纳?”

“真的,妈妈,”他答道,“我就是不想,”他摇摇头,“我就是不想,妈妈,求你了,我什么教堂都不想去。”

自从因为看电视的事跟伊肯纳吵过之后,波贾再没跟他说过话。这时波贾站起来说:“我也不想去,妈妈。我不要净化心灵。没人需要拯救。我不去。”

母亲想开口,但她想说的话像一个爬到梯子顶上却溜下来的人一样溜回了她的喉咙。她吃惊地一会儿看看伊肯纳,一会儿看看波贾。

“伊肯纳、波贾,我们难道什么都没教会你们吗?你们想要让那疯子的预言成真吗?”她张着嘴,唾沫在嘴边形成了一个脆弱的泡泡,等她再次开口时就破掉了。“伊肯纳,看看你都变成什么样了。要是你不相信你的弟弟们会杀你,你会变得这么粗鲁吗?现在,你居然站在这儿,站在我面前,告诉我你不需要祈祷——你不需要净化心灵?这么多年的教养,埃姆和我花了这么多心血,都白费了吗?啊?”

母亲像演员那样高举双手,大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然而,伊肯纳的意志坚定得能撞破铁门。他说:“我只知道我不会去。”波贾的话显然鼓励了他。他朝自己房间走去。他一关上房门,波贾也站起来朝相反方向走去——去我和奥班比的房间。母亲一言不发地倒在沙发上,陷入了纷乱的思绪。她双手抱胸,嘴唇翕动着,好像在无声地念叨什么,提到了伊肯纳的名字。戴维在抛球玩,噼里啪啦地追着球跑,笑着叫着,一个人模仿出整个足球场的观众的动静来。在他的叫声中,奥班比坐到了母亲身边。

“妈妈,本和我会跟你一起去。”他说。

母亲抬头看他,泪水盈眶。

“伊肯纳……和波贾……变成陌生人了。”她哽咽着摇头。奥班比挪近一点儿,伸出瘦长的手臂轻拍她的肩膀。她又说了一遍:“现在变成陌生人了。”

那天去教堂之前,我一直坐在那儿回想这整件事,回想那个预言如何让伊肯纳对他自己和我们做出那些事。我本来已经忘掉见过阿布鲁这回事了。波贾还在事后警告过我和奥班比,不让我们告诉任何人。我曾经问过奥班比,为什么伊肯纳不再爱我们了。他说是因为父亲赏我们的那顿鞭子。我信了。可现在,很显然我想错了。

后来,在等母亲换衣服带我们去教堂的时候,我的目光掠过客厅里的柱架。那根柱子上满是灰尘,柱脚黏着张蜘蛛网。这些都是父亲不在的标志。他在家的时候,我们每星期轮流擦这些架子。他调走后几个星期,我们就不擦了,母亲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强制措施。父亲不在的日子里,房子的周长神奇地变大了,就好像有隐形的建筑工人像撑开纸板屋的墙壁那样把我们的墙往外移了。父亲在家时,哪怕眼睛盯着报纸或书,他的存在本身就足以维持最严格的秩序。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让我们“恪守礼仪”。想到两个哥哥拒绝去教堂清除魔咒,我强烈期盼父亲归来。

那天晚上,奥班比和我跟着母亲去了我们的教会:神召会,它横跨通往邮局的那条长马路。母亲一只手抱着戴维,恩肯则用裹身衣绑在她背后。为了防止他们长痱子,母亲在他们脖子上扑了粉,搞得他们像要去参加假面舞会一样闪闪发光。教堂很大,从天花板四角垂下一排排的灯。讲道坛上,一个穿白袍的年轻女郎正在唱《奇异恩典》。她的肤色比我们这边的普通非洲人浅得多,口音也不像本地人。我们侧身走在两排教众之间。他们中的大多数视线一直黏在我身上,弄得我疑心他们在监视我们。母亲走到讲道坛后面牧师和他的妻子以及长老们坐的地方,俯身在牧师耳边低语。我的疑心更重了。歌唱完后,牧师登上讲台。他穿着衬衫,打着领带,肩上挂着吊裤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