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日的狩猎

“好了,”阿奇·麦克厄恩在堤坝最下面的石头上敲空了烟管,扫去苏格兰裙上的少许糕饼屑,说“我想我们现在最好继续走。”

他从欧石楠花丛里直起身来吹响哨子。贝丝跳了起来,它是一只黑色的小波音达猎犬;而公爵和掠夺者,两只红褐色和白色相间的同种犬,则与它们的年龄和经验相称地更为谨慎地站了起来。它们三个都抬着那怪异而瘦削的脸看着他。密涅瓦夫人向后靠着堤坝,看着她的姐夫想:这正好表明了一个人对于和什么动物生活在一起应该多么慎重。又高又瘦,脑袋像栗子的阿奇养了二十一年的波音达猎犬,现在和公爵长得几乎差不多;而艾莉森,他的长女,有一头黑色的头发,帮他训练猎犬,开始明显有贝丝的模样,特别是眼睛。哦,好吧,事情看起来还不是最坏的:至少波音达的脸很有趣,比其它猎犬似乎多了分理智,少了分多愁善感。她顺便又想到,在英国人中间如此悲惨地广泛存在的窄下巴和龅牙是不是也许除了源自遗传,更多地是因为他们年少时被鼓励养兔子。改变一个民族的宠物或许就可以改变她的面貌;但是当下,她还想不出一个不错的下巴突出的替代者。

“不了,谢谢,”她说,回应她姐夫的问题。“我不想走过劳斯盖恩猎区——我要和苏珊待在这里,等你们到勒欧沼泽的时候再加入你们。”

这个早晨既快乐又艰苦。阿奇只有在玩猎犬狩猎——这项更为狡猾细致的运动至少两个星期以后才会考虑开车。它包含了一段很长很陡的步行,有的路段要穿过很深的老石楠花丛。这样对于旁观者来说,克厄恩的八月十二日松鸡狩猎[11]就不是一项鼻子上精心扑着粉,懒洋洋地靠在松鸡屁股上的女人活动了。密涅瓦夫人喜欢它,尤其是因为她不仅能看到克莱姆还能看到维恩狩猎;不过当他们在山湖上两个最陡峭的猎区狩猎时,她总是很乐意掉队。猎人们艰难地向堤坝的背风处爬。先锋带着空的午餐篮和早餐包,踉踉跄跄地走下崎岖的小路,看起来像只喝醉的蜜蜂。她们两个女人挪动到山梨树掩映下的草丘上。风完全静止了;人们常常忘记高原也能热成这样。本凯里奇和其他山峰闪烁着微光。下面,她们可以看到克厄恩家灰色的房顶从杉树林中伸出,一柱像魔杖一样笔直的烟从厨房烟囱里升起。远处是一小片点缀着干草堆的河谷,另一边朱迪、托比和他们的两个最小的表亲在忙着玩儿火。密涅瓦夫人想,在一个关系更复杂但是没那么紧密的大家庭里待一段时间对他们有好处。

她的视线从模糊的中景回到眼前清清楚楚的克莱姆的姐姐身上,她正牢牢地靠在一棵山梨树上织东西。

“苏珊,”密涅瓦夫人说,“你的针织品是从哪儿来的?我发誓一分钟前什么都没有。我想你是无中生有变出来的,就像魔术师变燃烧的香烟一样。”

“不是,”“苏珊说,“他们是从我指尖里出来的,像蜘蛛吐丝一样,事实上我整个身体内部就是毛做的。”

“你最棒的是,”她弟媳说,“从不让它在脖子以上蔓延。”

“哦,是吗。”麦克厄恩太太简短而模糊地说,“总有道格拉斯和弗里斯。”

密涅瓦夫人躺在她身边,这样山上的色彩可以看得更清楚些。画面的前景是一簇盛开的金雀花,花树上有两只燕雀来回摇摆。它们上面两只白色的蝴蝶在空中飞织出调情的图案。它是田园诗般的——在丝绸上绘出的中国画;是在一个有组织的杀戮日里优雅平静的绿洲。

“那样谈论起来倒是挺好,”她说,“但你知道你不会去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住的。我想你现在是完全心满意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