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博士和费舍教授的疗法(第3/9页)

“是你自己的?”我探问道——“是你自己发明的?”

“我很自豪地承认,是的,”他回答道,“至少在一定程度上。”

就这样,我和马亚德先生聊了一两个小时,其间他还带我去参观了这里的花园和温室。

“现在我还不能让你见我的病人,”他说道,“对敏感的人来说,看见那样的人多少总会受到点刺激,我不想因此坏了你晚餐的胃口。我们要好好地吃顿晚餐。我可以请你尝尝梅勒沃尔特小牛肉,配上酱汁花椰菜——之后,来一杯伏涅沃葡萄酒,这样,你的情绪就能完全平稳下来了。”

六点钟,来人说晚餐准备好了,主人把我带进一间宽敞的餐厅,那里聚集着一大群人,总共有二十五到三十人的样子。一眼看去,都是些有地位的人——肯定是出身名门,只是我发现,他们的着装过于华丽,有点过分地模仿旧时宫廷浮华的风格。我注意到,客人中至少有三分之二是女宾,其中有些人的穿着打扮却与眼下巴黎人心目中的好品味相去甚远。例如,许多女客的年龄肯定不在七十岁以下,却戴着大串大串的珠宝首饰,戒指啦,耳环啦,手镯啦,等等,还毫不羞怯地穿得袒胸露臂的。我还注意到,她们身上的服装很少有做工精良的,或者说,至少是很不合体。我向四下看看,看见了马亚德先生在客厅里给我介绍的那个挺有意思的姑娘,但是我吃惊地发现她腰间围着鲸骨裙撑,脚蹬一双高跟皮鞋,头戴一顶脏兮兮的布鲁塞尔花边帽,那帽子太大,相形之下她的脸小得十分滑稽。而我之前看见她时,她还是一身丧服,十分得体。简而言之,所有人的穿着都显得有点怪异,这首先就让我重新想到了“抚慰疗法”,觉得莫非是马亚德先生有意要瞒我瞒到晚饭之后,以免我在晚餐时发现和一群疯子一起吃饭而感到忐忑不安。但是我记起来在巴黎时有人告诉过我,说那些南方佬都有点古怪脾气,还有一大堆古旧的念头。不过,和几位宾客略作交谈后,我立刻彻底打消了这样的疑虑。

餐厅本身尽管相当宽敞舒适,却谈不上有什么堂皇的气派。比如,地上并没有铺地毯,当然啦,在法国,人们经常不铺地毯。窗户上也没挂窗帘,窗百叶关着,还用铁条横着把它紧紧扣住,就像通常店铺里的门那样。我注意到,这房间本身是古堡的一翼,因此,窗在这平行四边形的三边,门就在另一边。窗的总数不下十面。

餐桌摆放得极为堂皇。满桌的碗碟,满桌的美食。桌上堆着的简直像是野蛮人的盛宴。放着的肉食足够让亚衲族人[1]饱餐一顿。我这一生还从没见如此浪费美食佳肴的。然而,碗碟摆放的方式却似乎少了点品位,我那双习惯了比较柔和光线的眼睛,被无数根蜡烛上燃烧着的亮光刺得难受极了,那些插在银制烛台上的蜡烛放在桌子上,放在房间各个角落里,只要有空间的地方都放着。几个殷勤的仆人忙着招待宾客,屋里远端的一张大桌子边,坐着七八个人,有拉提琴的,有吹横笛的,有吹长号的,还有打鼓的。这几个家伙在晚餐中间不时地弄出些他们觉得是音乐的噪音,让我很是难受。不过他们的举动似乎让其他所有参加晚宴的人都很开心。

总的来说,我没法不感觉到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古怪离奇——不过,这世界上的人是各种各样的,想法也各种各样,风俗习惯也各种各样。我跑的地方也不少了,对任何事情都已见怪不怪。于是我镇定自若地在主人右边坐下,由于胃口很好,便尽情享用起眼前的丰盛大餐来。

席间的交谈众人颇有兴致,谈的都是些通常的话题。和平时一样,女士们的话最多。我很快就发现,差不多所有的来宾都受过良好教育,而我的主人则更是满腹的奇闻轶事。他似乎很乐意提及自己是疗养院院长一事,而使我惊奇的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很喜欢疯子这个话题。众人讲了好几个十分有趣的故事,讲的都是关于病人反复无常的怪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