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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酒店……”他重复了一遍。

另外一个当兵的哈哈笑了两声。阿芙洛狄忒明白他也懂希腊语,而且他重复了她说的话,“我们”在这一刻的概念,显然让他们觉得有趣。

“那么,就让我们去‘我们’的酒店吧,好吗?”

这充满蔑视的挖苦已经够可怕的了,其中一个士兵竟然还伸手挽住了她的手臂,带着她向前走。恐惧感越来越强烈。

“向海边走吗?”他问。

阿芙洛狄忒点点头。她拼命不让泪水流出来。不管会发生什么,她一定不会让他们看出她有多害怕。

另一个当兵的拉住她的另一只胳膊,他们像三个好朋友似的并肩而行。不过他俩比她高,步幅也比她大。她奋力走着,虽然无法低头察看,可她知道脚上的水泡已经出了血。

“劳驾,”她轻声恳求,“我跟不上你们了。”

两个士兵用土耳其语说了些什么,却没有放慢脚步。他们好像很友善,却假装听不懂她的祈求。

阿芙洛狄忒夹在两个人中间走在破败的街道上。铺路石间长出了野草,商店都已被遗弃了。没时间一一看了。这不是她认识的那座城市。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法马古斯塔已经没有了灵魂。

在前往滨海区的路上,他们好几次碰到了其他土耳其士兵,还停下了几分钟。阿芙洛狄忒不懂土耳其语,因此更害怕了。要是她以前更努力点,再多学一些该有多好。

在尼科西亚,她为自己的外表尴尬不已,可此时她十分感激这些宽大的衣服,它们使她看起来像个平凡的中年妇女。看到她这么个邋遢的希腊族塞浦路斯人,大多数士兵都会有些好奇,但转瞬就当她不存在。

他们看起来那么悠闲,聊天、给对方点烟、传着喝一瓶威士忌。街道空荡荡的,除了他们,唯一的活物只有老鼠,显然在这里巡逻只是例行公事。即便醉了也不会妨碍他们完成这几乎形同虚设的任务。

这个时候最让阿芙洛狄忒烦心的就是她只有两个小时。时间正滴滴答答地流走,可她知道,向那两个当兵的指出这事可不是明智之举。

在第一座酒店映入眼帘的时候,高个儿士兵问她:

“‘我们’的酒店在哪儿?”

壮实的那个问得更具侵略性。

“哪儿呢?”他重复道。

有那么一刹那,她觉得最好别带他们去日出酒店,否则他们会以为她很有钱。然而,她甩掉了这个念头。她走了这么远才站在了希望的门口:见到马科斯,弄清楚他到底出了什么事。这给了她勇气,让她的两腿不再发软,不再去央求这两个当兵的把她带回铁丝网那里。

“酒店名叫日出酒店,”她说,“在沙滩尽头。”

两个士兵说了一会儿话。她感觉他们的情绪变了。和刚才一样,她不知道他们在争执什么,可这只会令局面更加可怕。

阿芙洛狄忒知道,即便按照他们这种毫无同情心的步速,也还要再走十分钟。唯一能令她迈动双脚的就是希望。可是这座衰败的城市里,似乎不可能还住着人,她的力量开始一点一点消失。他们走过德穆克拉提亚斯大道和厄鲁姆街,这里有她最喜欢的几家商店,曾经闪闪发光的厚玻璃此时已被砸破,参差不齐。几乎一切都成了废墟。

她看到了远处的日出酒店。它还矗立在那里,完好无损,但在黑暗中十分古怪。她离它这么近,只有一百码的距离。不知是因为希望还是兴奋,她又有了力量。

两个士兵在酒店对面的一个小旅馆外停了下来。

“现在我们要去休息一会儿,”高个儿说,“我们的朋友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第四拨接应阿芙洛狄忒的人。有两个士兵出现在她旁边的人行道上。他们的年纪比之前的两个人大,弯曲的头发中有几绺灰白的发丝。其中一个在制服外面套了一件厚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