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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电好几天了,他们听不到广播。这座城市已成了世界关注的中心,可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相距只有五十多码的两个家庭,甚至还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厄兹坎一家尚未冒险出一趟门。十年前在飞地村庄的那段生活教会了埃米内一件事:永远都要把橱柜塞得满满的。扁豆、豆荚、大米和特殊烘干的面包向来整整齐齐地摆在里面。

“必须一直备着,以防万一。”她常这么说。

“以防万一什么?”哈里德总是戏谑地问。

此时的他可幽默不起来了,反而十分感激妻子一直以来的“受困心态”。

几天前,他们曾听到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派侯赛因爬上二层楼顶去侦查了一番。

他跑下来,敏捷又急切。

“他们在街尾,”他气喘吁吁地说,“一共六个。城里到处都是烟。”

从那以后,周围恢复了沉寂,唯有知了叫个不停。

侯赛因又去了屋顶。

“还有烟吗?”回来时他父亲问。

“没看到。”

“有什么声音吗?”

“特别安静。”

炮声停止了;也不再有枪声。

乔治乌家。玛丽亚和帕尼库斯带着他们的两个宝宝和伊里妮、瓦西利斯一起住在楼下。待在一起能让他们更有安全感。马科斯依旧睡在楼上。他经常出去,通常是天黑后出门,天亮后才回来。

“他怎么去这么久?”伊里妮焦急地问瓦西利斯。

“他在给我们找吃的!”

的确。马科斯总会带回来很多吃的。他已经摸清了情况,知道哪些商店的货架还是满的,知道土军通常只在大道上活动。

能带孩子住在房子里,玛丽亚心满意足。婴儿沿用了外婆的名字。通常情况下,她四十天不能出门,这是产后的传统。

伊里妮早把她的金丝雀拿进了屋里,让它在漆黑的房间里飞来飞去。

“瞧瞧它多开心。”她说。 

可这鸟儿总是飞向透过百叶窗缝隙照射进来的那一丝光线,她只好再把它关回笼子里。

“真想让它见到阳光,”她说,“!!咪咪科斯!!!把桌子挪开。”

“可……”瓦西利斯表示反对。

“我只是把鸟笼挂在外面,”她坚定地说,“不去别的地方。”

“不安全!”

“外面没人,瓦西利斯,”她说,“要是有动静,我立刻就回屋。”

瓦西利斯刚一挪开家具,支开一条够他妻子挎着鸟笼出去的门缝,公寓内就充满了阳光。伊里妮被这久违的光亮照得有些目眩,她走到外面,伸手把鸟笼挂在钩子上。她已经七天没来她的小花园了。许多天竺葵都已枯萎,一大片西红柿却成熟了。

“噢,瓦西利斯,”她轻声喊道,“快来看!”

他们小心翼翼地采摘着成熟的果实,把它们放在一个篮子里。伊里妮又拔了一把罗勒。她笑了,思绪飘到了远方。

“不知道我们的柑橘怎么样了……”她沉思着说。

瓦西利斯没有回答。每天他都会想起他那些珍贵的果树,没有别人照料它们。伊里妮曾梦到整片果树都被拔光了,四散在地上任人踩踏。

回到屋内,她小心地把几个西红柿切成薄片,在上面洒了很多橄榄油。瓦西利斯这段时间来第一次剥开一扇百叶窗,留出一条缝,让他们摆脱了令人压抑的黑暗。

他们五个人围在桌边吃饭。这么多天以来,他们第一次吃到新鲜蔬菜,而且是最香甜的沙拉。伊里妮还用剩下的鸡肉做了一锅炖菜。新生儿在角落里睡觉。

他们安静地吃着。这已经成了习惯。

在厄兹坎家,埃米内、哈里德、侯赛因和穆罕默德也在吃饭。他们吃的是炖干豆,蔬菜都吃光了。

“我们还要在屋里待多久?”穆罕默德问。

埃米内和哈里德对视了一眼。埃米内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她放下拿了一整天的阿里的照片,把穆罕默德拉过来抱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