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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的街道上满是豪华的百货商店和迷人的咖啡馆,此刻却静谧荒凉得可怕。难以相信这里曾人头攒动。

洗劫的证据随处可见。橱窗玻璃碎了一地,展柜里的珠宝消失一空,人体模特的衣服都被匆忙扒走,由此可见,机会主义更加“组织有序”。

马科斯强忍怒火,沿着街道缓缓前行,他对这座城市有着强烈的归属感。此时他的城市被出卖了,没有抵抗,拱手于人。

他是在找食物。存粮尚未耗尽,可他想再多准备些。他爬进一家杂货店,碎玻璃在他脚下吱嘎直响。货架上仍算满当,只是不见了大部分啤酒和烈性酒。但马科斯对炼乳更感兴趣。

收钱箱旁边的座位上,椅垫依然凹陷,是老板那肥大的臂部留下的。他想起了在这里打工的那个女人。她长得很美,一头秀发浓密富有光泽,体态丰满,可她确实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每次来买东西,他都会和她调笑几句,看看她灿烂的笑容和垂在双乳间的那个闪闪发光的黄金十字架。

他拿起依旧堆在现金箱旁边的购物袋,装了几十罐炼乳,玛丽亚尤其需要这东西。

在这座荒无人烟的城市之外,拥挤在这个岛国各条公路上的难民数量持续增加。据说超过二十万希腊族塞浦路斯人逃离家园。数千名土耳其族塞浦路斯人也背井离乡,他们知道,在国民警卫队为土耳其入侵而展开的报复行动中,他们首当其冲,纷纷奔向英国在南部埃皮斯科皮的军事基地避难。

对萨瓦斯和阿芙洛狄忒来说,德凯利亚军事基地日渐拥挤,但仍是可以容身之地。尼科西亚仍在激烈交火,他们知道,前往那里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又有数千人蜂拥而至,他们带来了关于首都局势的最新消息。因怀疑土耳其入侵是和美国共谋的结果,一大群抗议者冲进了美国大使馆,暗杀了大使。许多塞浦路斯人已然绝望。

“简直就是钩心斗角!”萨瓦斯说,“认为EOKA B队同马卡里奥斯一派仍有共同敌人的人,真是大错特错。”

“只要这个岛仍被一分为二,我们就永无宁日。”科斯塔斯表示同意。

“他们不能内部统一策略,”萨瓦斯说,“怎么能打败一支有组织的军队?”

“天知道……”科斯塔斯说,“到最后英国人一定会帮忙。他们在这里有巨额投资,坐视不管对他们没有任何意义。撇开别的不谈,他们也应该帮助保护我们的宪法!”

有传闻称,为对抗土耳其军队,有人正在组建一支游击队。营地里的很多男人都燃起了参战的热情,那些来自法马古斯塔的男人想冲去解放他们的城市。EOKA B队、共产党和马卡里奥斯的支持者都在难民中积极活动。

“他们都有行动计划,”萨瓦斯说,“可全都不可行!都是空话!我们只能坐在这里干等,可我们等到的是什么呢?”

待在营地里无所事事,对萨瓦斯这样的男人来说当真是可怕至极。他先前帮忙搭帐篷、建公共厕所,可当这些事都完成了之后,他发现自己空落落的,整个人被沮丧包围了。

阿芙洛狄忒知道,萨瓦斯发表意见时她还是闭紧嘴巴为妙。营地里的每个人都习惯大谈特谈。接下来会怎么样?本来应该怎么样?必须怎么样?答案无人知晓,他们却争论不休。他们控制不了自己的生活,也控制不了难民营外面的事态。什么时候要去排队领救济品,什么时候能挤在一台收音机旁听到失散亲人的消息,才是他们生活的重心。

阿芙洛狄忒心心念念想着的只有一件事。当然不是希腊、美国或英国军队会不会救或什么时候来救他们,而是她深爱的那个男人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找她。其他一切都没有意义。

在法马古斯塔静寂的街道里,没有什么能为乔治乌或厄兹坎一家提供外面的形势,哪怕是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