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15页)

“如果你指的是我妻子的提包,”秃顶男人说,“那是一个房客给她的——不是吗,泰妮?”

“什么时候给的?”

“几天以前。”

“这个房客现在在哪儿?”

“她就在这儿住了一夜。”

“她是在哪儿把提包给你的?”

“‘这条路我们只走一次,’”阿基说,“‘因此——’听说过这句话吗?”

“她是一个人来的吗?”

“当然不是一个人。”老妇人说。阿基咳嗽了一下,用一只手捂着她的脸,轻轻地把她推在自己身后面。“她的未婚夫同她一起来的。”他说,向莱文跟前走了一步。“这张脸,”他说,“我看着面熟。泰妮,亲爱的,拿一张《日报》来。”

“用不着。”莱文说,“就是我。关于那只提包你们对我扯了谎。要是那女孩子真来过这里,就是昨天晚上。我要搜一搜你们这个妓院。”

“泰妮,”她丈夫说,“到后边去给警察局打个电话。”莱文的手搁在自己的枪上,但是身体并没有动。他并没有把枪掏出来,只是用眼睛盯着那个老妇人拖着裙子犹犹豫豫地走进厨房去。“快一点儿,泰妮,亲爱的。”

莱文说:“如果我相信她真的打电话去了,我早就一枪把她打死了。但是她并没有去找警察。你们比我更怕警察。她现在正在厨房的旮旯里藏着呢。”

阿基说:“你说错了,我告诉你,她找警察去了。我听见门响了。你不信自己去看看。”当莱文从他身旁走过的时候,他举起手来照着莱文耳朵后面打下来,手指上戴着专门为打人用的铜套。

但是莱文早已料到了这一点。他把头一低,躲过那人的拳头,一步蹿进厨房里,手枪已经握在手里。“不许动,”他大声喝道,“我这支手枪是没有声音的。我要在你身上打一枪,叫你一动就痛得要命。”老妇人果然在他预料的地方:她正趴在食具柜和门后边的旮旯里。她哼哼唧唧地说:“哦,阿基,你应该打中他的。”

阿基破口大骂。脏话像口水似的毫不费力地从他嘴里流出来,但是他的音调却一点儿也没有改变,仍然是受过良好教育、在神学院训练出来的。他说了不少拉丁字,莱文一点儿也听不懂。他气冲冲地说:“那个女孩子在哪儿?”但是阿基根本不听他的话,他站在那里,好像犯了神经病,眼球在眼皮下面向上翻着。看样子他倒像在做祈祷,有几个字莱文听着很像是祈祷词:“粪兜子”“嗓子眼”2。莱文又问了一句:“那个女孩子在哪儿?”

“别和他讲话了,”老妇人说,“他听不见。阿基,”她从食具柜旁边的角落里喊道,“没什么,亲爱的,你这是在家里。”她又气狠狠地对莱文说,“这都是他们把他整的。”

突然间,他不再骂了。他走了两步,堵住了厨房的门。他用一只戴着铜指套的手抓住上衣的领子,用温柔的语调说:“不管怎么说,主教大人,我相信……在那些年代里……在干草堆里……”他哧哧地笑起来。

莱文说:“叫他让开路。我要搜查一下这所房子。”他的眼睛盯着这两个人。这间透不过气来的小房子叫他神经非常焦躁,厨房里好像荡漾着疯狂和恶毒的幽灵。老妇人从墙角里恶狠狠地看着他。莱文说:“我的上帝,你要是真把她害死了……你知道,肚子挨枪子儿是什么滋味吗?躺在那儿,不断地流血……”他觉得要打死她就像打死一只蜘蛛一样。他突然对她丈夫大喊一声:“滚开,别挡着我的路。”

阿基说:“甚至圣奥古斯丁……”他仍然挡着门,目光呆滞地望着莱文。莱文在他脸上打了一拳,身体马上往后一缩,躲开他挥舞的胳膊。莱文把枪举了起来,那个老妇人急忙喊叫:“别开枪,我把他弄走。”接着她又喊,“不许你碰阿基。他们过去已经把他整得够惨的了。”她拉着她丈夫的一只胳膊,满身灰尘、痛苦又多情地紧紧贴着他,还够不着他的肩膀。“阿基,亲爱的,”她说,“咱们到客厅去吧。”她把自己的一张又衰老又丑恶、满是皱纹的脸在她丈夫的袖子上蹭来蹭去,“阿基,主教给你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