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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凌乱,但乱得让人窝心,不相配的古董家具,墙上有某种尼泊尔还是印度的挂毯,各种传统的神像,水晶球,蜡烛,鸟羽,盆栽芦荟。比起我自己在郊区的家,这里更像我们在北达科他州的农舍,我心底涌起一丝有关爸妈的痛心记忆。当时我想——只是稍纵即逝的想法——我回北达科他州这趟,其实可能不止这么简单。

我们坐在西西莉亚的厨房里,很棒的白色旧金属餐桌旁,瓷面都有裂纹了。她先端给仁波切,看他和对他说话的态度都好像她是天主教女儿会的县主席,而他就是教皇。但我们都有分量相同的精美的新鲜沙拉,用不相称的马克杯来装的冰绿茶,还有两片压缩锯末……让我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是,没有对着食物的祈祷,没有拉手,没有唱诵,没有任何形式的祈福。仁波切点点头,一直在笑,却不发一言。西西莉亚问起安东尼、娜塔莎和吉妮,声音里有那么多真挚的喜爱,以至于我在咀嚼吞咽一口面包的时间里,已经原谅了她古怪行径的四分之三。

“他们想来的,”我告诉她,“孩子们想见他们的西西姑姑。有那么一会儿,我以为我能说服他们干脆点,把行李装上休旅车,我们所有人一起旅行呢。”

在西西莉亚听着这个小谎言时,有一丝不太妙的东西掠过她的神情。快得像蜂鸟之吻,微笑中只有一瞬的暗淡,但我当然注意到了。毕竟,我们还是兄妹。从后门走到厨房,我还注意到,椅子上没有什么行李要放进我的汽车后备厢里。可能在卧室里,我告诉自己,但等我们吃完饭,西西莉亚转过身去,把我们的空沙拉碗拿去洗时,我开始有种感知,一个不受欢迎的惊喜正悬浮在餐台上方的空气里。

迄今为止,我自己那未经发掘的通灵能力很快就被证实了。西西莉亚停下片刻,手撑住洗碗池的前沿,然后转身,坚决地大步走回餐台,由始至终,一直与我保持目光接触。她非常慎重地坐下,说:“奥托,我们得谈一谈。”

我说:“我注意到你没收十行李。”

她说:“我不去了。”

“不去了?什么时候说过?你必须去。”

“没有我必须要做的事。”

“行。好。我刚从工作中多抽出两个星期,牺牲了在科德角和妻儿共度的一半时间,收十行李,计划整个行程,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你说,你想在那里‘对土地说声再见’,还因为你……坐飞机……不舒服。而你一直等我到了你家,才告诉我你不去了!”

我能感觉到紧挨着我的仁波切。在我的余光里,他似乎在微笑。我有种要揍他的冲动,这是件大事,因为自从22年前的一个晴天以来,我还从来没揍过任何人,当时迈克尔·雷奇维克在北达科他大学的毕业生舞会上摸了吉妮的屁股,是我带她去的。

“有些事情变了。”我的妹妹神秘地说。

“行。好。我很欣赏变化。”

“奥托,”她伸出手来,放在我的手臂上,“我知道你觉得我是个榆木疙瘩。你人很好,你试图隐藏,但我知道你是那么想的。”

“榆木疙瘩就是榆木疙瘩。”我说了句蠢话。这是我们小的时候,妈妈的一句口头禅,最终变成了家里的一个笑话。“你就不能打电话给我吗?至少在我离开家之前?”

“你就不会来了。”

“你说得太他妈的对了,我……”

“你就不会见到仁波切。”

“我也认识到了。我很高兴见到……他说英语吗?”

他们两人都点点头。

我转而面朝那个男人。“我很高兴见到你,真的。你看起来是个非常和蔼可亲的人,但是,”我看看我妹妹,“西西莉亚,尽管他是个好人,但对我来说,比见到仁波切更重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