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15(第2/4页)

扑通也无能为力。被迫保持缄默的她能做些什么呢?她不敢让史蒂芬了解自己的情况,不敢说:“为了你自己好,你必须上牛津,将来你会需要智慧所能给予的一切武器,像你这样的人,你会需要每一种武器。”若是说了,史蒂芬一定会开始提出疑问,而她身为老师必须负起责任,绝不能回答那些问题。

扑通觉得实在太可恶了,世界这只狡猾的老鸵鸟,为了自己的安逸舒畅,便施行这种顽强自私的沉默暴政。这世界把头埋在传统习俗的沙中,什么都看不见,就能逃避真相了。它对自己说:“假如眼见为凭,那么我不想看见,假如沉默是金,那么在这个时候,沉默也是高度权宜之计。”有时候扑通真的好想对世界大吼。

有时候她想着要辞职,这么为史蒂芬烦恼实在太累人了。她会暗想:我自己在这儿担心有什么用?我帮不了那个女孩,但我能帮我自己——看起来这纯粹是自保的问题。但紧接着她内心里忠诚的那部分便会反驳道:最好再撑下去,她很可能有一天会需要你,你得在这里帮她。于是扑通决定留下来。

她们几乎都不上课了,忧伤的史蒂芬变得懒散,不再关心自己的功课,也无法从写作中获得慰藉,因为愁绪引发的结果往往只有两种可能,不是文思泉涌便是肠枯思竭,而发生在史蒂芬身上的是后者。她冀望从文字中找到纾解的出口,但如今文字总是回避着她。

“我再也写不出来了,没有灵感了,扑通——他把它带走了。”说完便流下泪来,泪水溅落在纸上模糊了字句,她自知那几行字内容贫乏,几乎或完全没有意义,更加悲从中来。她像个孩子愁容满面地呆坐,扑通心想第一次遭逢哀伤的她看起来多么幼稚,也暗暗惊讶那些泪水竟让一向强健的她变得如此颓唐。由于她自己的泪水也眼看着就要夺眶而出,只好不时厉声对史蒂芬说话。这时史蒂芬便会去甩动她的大哑铃,试图借由运动来发泄,试图让肉体筋疲力尽,因为她的心已经忧伤得疲惫不堪。

八月到了,威廉斯带回了牧场上的猎马。史蒂芬偶尔会起个大早,帮忙带马儿去运动,但尽管如此,老人心中仍忧虑不安,因为她显得很古怪,竟不愿讨论狩猎的事。

他暗忖:可能是因为父亲死了,但这是她血脉里的强烈本能,只要出去痛快地跑趟马就会没事了。也许他还会耍心机指着拉弗瑞说:“喏,史蒂芬小姐,你瞧瞧它那四条腿,这家伙真是好样的,在牧场上把状况保持得这么好!我相信它是有意的,就怕错过任何一天的打猎。”

然而秋天无声无息地消逝,冬天也快过去了。猎犬就聚集在莫顿的大门外,但史蒂芬并没有向马厩下达威廉斯焦急等候的指令。到了三月的某天早上,他再也按捺不住,突然责备起史蒂芬来:“你让我的马儿在厩房里都发霉了,史蒂芬小姐,这实在太不应该,你是那么优秀的骑士,我们的马也是这一带顶尖的,而你的父亲对你的骑术又是那么自豪!”接着又说,“史蒂芬小姐,你该不是想放弃吧?后天你何不就骑着拉弗瑞去打猎呢?猎犬会在厄普顿不远的地方会合,史蒂芬小姐,快说你不会全部都放弃!”

他老迈忧心的眼中已经涌出泪水,为了安抚他,她只回答一句:“那好吧,我后天去打猎。”但说也奇怪,对狩猎的期待已不再为她带来乐趣,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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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早上,高空中有阳光闪耀、云彩疾飞,史蒂芬骑着拉弗瑞进入厄普顿,越过横跨塞汶河上的桥,到厄普顿邻近的村庄参加狩猎聚会。缓缓跟在她身后的副手骑着菲利浦爵士最喜爱的小马之一,那是一匹非常瘦、善解人意、性情躁烈的栗色马,此时正全神贯注地准备迎接任何状况,但她身旁却只剩回忆与心痛。不过她有时还是会猛然转过头去,好像旁边一定会有什么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