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9页)

“从那以后,你就没再需要那玩意了吧?”他问。

她摇着头。“我不愿意失控到那个程度。可是我知道了那是怎么回事倒是很高兴。”

“我就是因为这个而讨厌醉酒——失去了自主意识。尽管我肯定吸毒和醉酒不是同一范畴。不管怎么说吧,我喝醉的那两三次,我并没有找到开启宇宙的钥匙。”

她做了个罢休的手势。她的手纤细瘦长,和艾拉的一模一样。狄克斯坦突然间回忆起艾拉也曾做过完全同样的优雅手势。苏莎说:“我不相信毒品是解决世界问题的办法。”

“那你相信什么呢,苏莎?”

她迟疑了一会儿,脸上挂着淡笑,凝视着他。“我相信你所需要的一切就是爱。”她的声调中有一丝自卫,似乎预见到随之而来的嘲讽。

“那种哲学恐怕对一个时髦的伦敦人比对一个严阵以待的以色列人更有吸引力吧。”

“我琢磨,要想改变你是白费功夫。”

“我应该以此为幸。”

她盯视着他的眼睛。“你从来不知道你的幸运。”

他低头看着菜单,说:“该要点草莓了吧。”

她突然问道:“告诉我你爱谁,纳撒尼尔。”

“一个老妇、一个孩子和一个幽灵。”他脱口答道,因为他一直这样自问,“那个老妇人叫作埃斯特,她牢记着沙俄的往事。那孩子是个叫莫蒂的男孩。他喜欢《金银岛》。他父亲死于六日战争。”

“那个幽灵呢?”

“你想要些草莓吗?”

“好的,请吧。”

“要奶油吗?”

“不了,谢谢。你不打算告诉我那幽灵的事,是吗?”

“我一知道,你马上就会知道。”

当时是在六月份,正是草莓最好的时候。狄克斯坦说:“现在告诉我你爱谁吧。”

她“嗯”了一声,然后想了一会儿。“嗯……”她放下了匙子,“噢,废话,纳撒尼尔。我觉得我爱你。”

她的头一个念头是:什么东西鬼使神差地进了我的脑海?我干吗那么说?

她随后想到:我才不在乎呢,我说的那是真话。

最后是:可我为什么爱他呢?

她也说不上来理由,可她知道爱上他的那些时刻。有两次机会她得以窥见他的内心,从而发现了真实的狄克斯坦:一次是在他说起三十年代的伦敦的时候,另一次是他提到父亲死于六日战争的那个孩子的时候。这两次时间,他都放下了他的面具。她原以为她会看到一个躲在墙角被吓坏了的小个子男人。事实上,他却是以一个强壮、自信而坚定不移的男子汉形象出现的。在那样的时刻,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力量,犹如一种强烈的气味,让她觉得晕眩。

这个男人稀奇古怪、难以捉摸又强大有力。她想接近他,理解他的头脑,了解他的秘密想法。她想触摸他瘦骨嶙峋的身体,感受那双抓着她的强劲的双手,在他激情落泪时盯视他的伤感的棕色眼睛。她想要他的爱。

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纳特·狄克斯坦明白,一切全都错了。

苏莎还只有五岁的时候,就和他有了关联,那时候,他是个懂得和孩子及小猫交流的和和气气的大人。如今他又在开发那种童稚的情感。

他爱过艾拉,可是艾拉死了。他同她那长得很像的女儿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够健康。

他不仅仅是个犹太人,而且是个以色列人;不仅仅是个以色列人,还是个摩萨德的特工。在所有的人当中,他尤其不能爱上一个有一半阿拉伯血统的姑娘。

不管什么时候,一个漂亮姑娘热恋上一名间谍,那间谍必须反躬自问:她可能为哪一家敌对的间谍机关工作。

多年以来,每当一名妇女对狄克斯坦有好感的时候,他都会找到类似的理由冷漠处之,对方迟早明白过来后也就失望地走开,而苏莎这么快地令他猝不及防就战胜了他的潜意识,并且成了他产生怀疑的另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