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册 第二章 宜尔子孙(第3/6页)

我欣慰道:“的确没有比‘武’字更加贴切的谥号了。”

高曜道:“朕也很思念父皇,可惜朕无福,竟没能亲耳聆听遗训。听说父皇驾崩前曾召见过姐姐,不知父皇有何遗言?”

我微微一笑道:“先帝遗言,他的魂魄将在天上,永远注视着大昭的天下。望陛下‘毋念尔祖,聿修厥德’[5]‘宜尔子孙,振振兮’[6]。”

高曜眸光一动,神色不自觉转而庄严,起身道:“父皇的遗训,朕时刻牢记在心。”又笑叹,“玉机在君前奏对,竟像另一个人。”

从高曜即位的那一日起,谦恭与疏离便是君臣之礼高贵苍白的底色。“陛下是一国之君。微臣在君前,一贯如此,从未改变。”

高曜笑道:“不错,细致有礼、敬慎不失为姐姐的长处。若非如此,也不能常在父皇驾前侍奉。”

我恭敬道:“不知陛下召微臣前来有何训示?”

高曜笑道:“本来也没什么,就是朕今日亲政,想唤你来说说话。你这般拘谨,朕有些说不出来了。”

我忙道:“微臣罪该万死。”

高曜瞟了我一眼:“动不动说自己罪该万死,其实又不是真的想死。朕今日在朝上已经听了无数次了。回到后宫,你也这样说,真闷煞人了。”说着摆一摆手,袖底的风拂上我的额头,还带着太子宫迩英殿隐隐的冷香。过去的味道浸透当下的时光,我这才慢慢松弛。小简在角落里低着头憋着笑,我也忍不住牵了牵唇角。

高曜嘘了一口气:“既如此,那朕便说几件家事,也是国事。请玉机听一听。”

我微笑道:“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高曜道:“第一件事,朕午后要去觐见皇祖母,若空着手去,实在不像样。可饮食衣裳、金银珠宝、经典名剑什么的,祖母并不放在心上。唯有一件事,是皇祖母一直在意的,你不妨一猜。”

我思忖片刻,语气中不免透着惊喜与期待:“莫非陛下要让昌平郡王回京来?”

高曜笑道:“不错。只是朕还有些顾虑。幽禁昌平皇叔是父皇的旨意,所谓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是三年也太久了,朕想三个月内便令昌平皇叔回京。玉机有什么好办法么?”

我淡淡一笑:“这一层,陛下实在不必忧心。去年秋天时,原潭州刺史徐鲁的家奴李二井上书告昌平郡王在醴陵心怀怨望,行诅咒之事——”

高曜显然从未听过此事,满脸讶异,忍不住打断我道:“竟有这等事?!怎么朕却不知道?父皇是如何处置的?”

“陛下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先帝觉得此事不值一提,根本不必告知陛下,徒增陛下的烦恼。先帝杖杀了李二井,左迁徐鲁,又命施大人严密调查醴陵县一干官员。后查明所告不实,将醴陵令免官流放,并没有处置昌平郡王。”

高曜怔了半晌,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朕当时在吏部,的确见过降徐鲁为醴陵丞、流放醴陵令的敕命,只是这两人一因交游罪官,一因赃贿,却不知道原来是因昌平皇叔的事。”不觉慨叹,“想不到父皇竟对昌平皇叔如此优容。”

我淡淡一笑:“这固然是先帝宅心仁厚、明察秋毫。更重要的是,昌平郡王戍边多年,久经战阵,实是先帝留给陛下的良将。先帝是要令陛下先施天高地厚之恩,这样王爷才会忠心拥戴,永为圣天子所用。”

其实高思谚从未这样说过。我特意放缓了口气,显得不容置疑。昌平郡王高思谊被幽禁,多少也有我的缘故。高思谚在世时,让他远离谗慝,新君即位后,让他尽快回京,是仅余的我能为锦素、若兰和那孩子所做的事。

高曜顿时面露喜色:“既如此,那朕立刻下诏,命昌平皇叔三月后回京朝请。午后朕就把诏书拿去给皇祖母看,皇祖母一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