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册 第七章 师克在和(第4/5页)

朱云道:“二姐在御书房竟这样辛苦……”

我吐出一口酒气,化作一团惆怅:“等你真的上任了,便知道公务繁重的滋味。”

朱云懒懒地摆一摆手:“罢罢,如此看来,我还是晚两年再去上任好了。二姐知道么?朝中听闻弘阳郡王立功的事,都不住口地夸二姐呢。再加上这一次二姐向慧贵嫔开铳的事……”

“夸我?”

朱云笑道:“二姐连这也想不到?弘阳郡王自八岁就有多智之名,那之前不是二姐做他的侍读么?后来虽换了刘女史,不过小弟知道,究竟是二姐的功劳多。”

刘离离……一转眼,她已离宫近半年了。她扭着帕子、眸光闪动的模样,我至今不忘。那一日白衣蓝裙终于化作一声呵不散的叹息。我缓缓问道:“刘女史比我忠心,这是她最可贵的地方。她现下如何了?她嫁人了么?”

朱云笑道:“刘女史回家后,听说提亲的恨不得把门拆了,不分昼夜地守在她家里。”说着笑意转而鄙夷,“也是,弘阳郡王如今是最年长的皇子,素有仁孝聪慧之名,又新任盐铁副使,代天巡察盐政,还有军功在身。如此显赫,谁又不想攀附这层关系?”

我不理会他,只淡淡问道:“她嫁给谁了?”

朱云道:“刘女史嫁给了一位秘书省的年轻的校书郎。”

我顿时放下心来:“校书郎官位虽不高,可大小是个京官,又在秘书省,前途无量。”

朱云笑道:“二姐所言甚是。”

我自斟自饮,竟有些醉了。酒太冷,冰也盛,虽然连听了两个好消息,却是浑身冰凉。我已准备好用最冷、最硬的心来迎接即将听到的坏消息:“还有何事?”

朱云敛了笑容,若无其事地开大了窗,装作观赏街景,心却专注于看向我的余光:“是关于信王世子的。”

我一怔:“信王世子不是也在西北么?”

朱云道:“本来世子和裘玉郎在西北度量军田,裘玉郎现下还在西北,可信王世子昨日已经回京了。”

我问道:“是朝中另有官位授予,还是王府出事了?”

朱云道:“焉知世子哥哥不是回来述职?”

我摇头:“裘玉郎既然还在西北,可见度田还没有完结,他怎会独自回来述职?究竟何事回京?”

朱云道:“我说了,二姐可不要着急。”

我冷哼一声,将竹箸在空盘中一点:“不准吞吞吐吐,直说便是。”

朱云道:“信王世子昨日是被槛车押送回京的。”

虽然我早有防备,闻言仍是大惊,指尖一滑,竹箸当啷一声落在盘中。我张口结舌,脑中一片空白。窗外的热浪一阵阵扑在额头上,我的身子半冷半热:“槛车?他在西北犯了什么过错?”

见我如此神情,朱云的眼中满是忧虑,却也有隐隐的欢喜:“我告诉二姐,二姐可不能伤心和生气。”

我叹道:“你说了我才能知道自己是伤心还是生气。”

朱云道:“大约十天前,信王世子私自带上几十骑兵驰骋关外,劫掠西夏牧民,男女百数,牛羊上千。世子只是去度田,并非从军,论理不应擅用军马,动用兵众。幸好昌平王爷没有理会。”

我撇撇嘴,冷笑道:“他是去度田的,又不是去打仗的。劫掠牧民……难道不怕引致意外的征战么?”

朱云缓缓斟了一杯酒:“二姐急什么?昌平王爷都不理会。”

我哼了一声:“既不理会,因何获罪?”

朱云又为自己斟酒,声音在清凌凌的水声中显得有些轻佻:“二姐难道不知道,今天不理会,不代表永远都不理会。似昌平王爷这样的性情中人,不理会固然是好,一理会起来,怕是要见血的。”

我晃一晃酒杯:“听你的口气,你很不喜欢昌平郡王?”

朱云笑道:“二姐多心了,昌平王爷统秦汉道六州军事,西北军中的最高统帅。我如何敢瞧不起他?罢了,说他做什么,还是说回信王世子吧。信王世子劫掠牧民后,又突然擅自离军,向南进了城。”朱云的箸尖在黄白色的窗纸上向下虚划一道,“兰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