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册 第三十九章 恶止其身(第2/6页)

我微笑道:“臣女资质愚钝,不敢劳烦明师傅教授。”

皇帝微微变色道:“你果然是抗旨惯了!”

我跪下,不慌不忙道:“陛下恕罪。臣女作画,只是读书之余用以调剂的小嗜好,画技拙陋,只会贻笑大方。况且,臣女也无意深研绘画,若勉强学习,恐辜负皇恩。”

皇帝哼了一声道:“你总是有道理。起来吧。”我站起身,皇帝又道,“日后朕在禁军火器部中建一支娘子军,把你打发去当个小卒,到时候军令如山,不从者斩,瞧你还这样胆大妄为!”

我恭敬道:“做一个小卒,是实实在在的为国效劳,比虚妄的绘画要有用许多,臣女很愿意去。”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前两日你说你怕朕,依朕看,你是半点也不怕。”

我哑然,这才惊觉我和他之间不知何时变得快直而随意,仿佛那一夜的失望与后怕倒让彼此更亲近了。我垂头道:“臣女罪该万死。”

皇帝嘿然:“你已经死过一次了,死一次和死一万次,也没什么分别。坐吧。”此时良辰亲自奉上茶来,引我坐在下首的交椅上。

皇帝端坐在书案后,十分惬意地饮了一口茶,于是我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苦丁茶的味道沾上舌尖,不觉皱了皱眉。然而皇帝的脸上慢慢沁出笑意,欣欣然如饮甘醴。我不禁好奇,却忍住没问。只见皇帝顿下茶盏道:“朕今日去北营封赏征北将军黄泰林,他平叛有功,朕已经将他擢升为左将军。跟随平叛的一干将校,朕都一一封赏。我大昭将才不断,甚是可喜。再者,自朕平定北燕,朝臣便屡奏祥瑞。可见朕此举是顺应天命,南北大统亦是民心所向。”

皇后的哥哥陆愚卿大将军就是从左将军一职拜为大将军的。黄泰林不过是平定一次余孽叛乱,竟由征北将军提拔为左将军,且皇帝亲自去军营中封赏。如此一来,大将军便黯然失色了。

我听他说的是“朝臣屡奏祥瑞”,而不是“大昭屡现祥瑞”,便即了然,遂微微一笑道:“天降祥瑞是好的,天降英才更好,但都比不上君臣一心来得好。”

皇帝微笑道:“君臣一心这四个字用得好。在于氏之事上,朕和你也算得上是君臣一心了。”

我欠身道:“陛下体恤臣女,臣女感恩不尽。”

皇帝道:“你既见了她,她可有什么说的么?”

我之所以来定乾宫谢恩,就是要向他回禀此事——既然已与锦素绝交,便要彻底消除他的疑心;而他既已知晓我和锦素的言语,我也只能如实回答:“启禀陛下,于氏在皇太子薨逝后自觉活命无望,便写了一封信,将当年的事情告诉慎妃娘娘。又说,只要慎妃娘娘活着一天,弘阳郡王就绝无可能当上皇太子。慎妃娘娘待臣女甚好,臣女不能容忍此事,已与于氏绝交。”

“当年的事……”他的笑意像在讥讽我,又像在自嘲,“什么当年的事,你知道么?”

我淡淡一笑,举眸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坦诚道:“臣女知道。”

皇帝嗯了一声,身子一歪,左肘支在明黄色的云龙纹袖枕上,深深吐纳一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叹息道:“四年前陛下软禁慎妃娘娘的那个晚上,臣女便都知道了。”

皇帝道:“你消息倒灵通。是于氏告诉你的么?”

我欠身道:“是。”

皇帝道:“你向慎妃提起过此事么?”

我轻轻摇头:“臣女从没有向慎妃娘娘提起过此事。”

皇帝道:“为何不告诉她?”

我微微一笑:“因为臣女明白慎妃娘娘有不得不废的因由,且太后与陛下对娘娘也甚为优待。况‘事以密成,语以泄败’[95],又何必说。”

皇帝眸光一闪:“说得不错。你说你知道她有不得不废的因由,你且说说,是何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