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乔治的爱马(第6/11页)

大灾难过后几天,命运之神碰巧眷顾史迈利,带给他小小的安慰。在华沙,在光天化日之下,逃跑中的圆场某主要干员收听到BBC的讯号后,直接步入英国大使馆。多亏拉康与史迈利不顾马丁台尔反对,多方积极游说,当晚他经过安排伪装为外交信差,飞回伦敦。但由于史迈利不相信他的说法,便将他转交圆场加以讯问。圆场审问组由于缺乏虐待的对象,差点要了他的命,但随后宣布他没问题。经过安排,他在澳大利亚落脚。

接下来,新官上任的史迈利,被迫对圆场于国内遭暴露身份的分站作出判决。他的直觉反应是砍掉下列的一切:如今了无安全感的安全联络站;传统上传授知识、训练情报员与新手的沙拉特育成所;位于哈洛、尚处试验阶段的音响实验室;苏格兰阿盖尔郡的化学训练所;坎特伯利的无线电传输基地;以及赫佛德河口的水事学校——其中过气的水手仍练习小型船只航海术,犹如进行某种失传宗教的仪式。他甚至愿处理掉位于巴斯的解码总部。

“全砍掉算了。”他前去造访拉康时这么说。

“然后呢?”拉康询问。他对史迈利一头热感到不解。自从索契任务功败垂成后,一头热的情况更为明显。

“重新开始。”

“原来如此。”拉康说。而他的意思当然是,我不懂。拉康眼前堆了一叠财政部送来的数据,一面听史迈利讲话一面研究着。

“沙拉特育成所,竟然归类在军事预算里,原因是什么,我搞不懂,”他边回想边自言自语,“一点也没有用到你的地下基金。哈洛的支出由外交部负责——我敢确定外交部老早忘记了这点——阿盖尔郡的化学训练所归国防部照顾,而国防部极可能不知道有这个机构存在。邮政局涵盖了坎特伯利,海军照顾赫佛德。巴斯呢,也有幸由外交部基金供养,签名的是马丁台尔,六年前开始隶属,同样也从官方的记忆中渐渐消除。所以无关痛痒吧?”

“全是枯木,”史迈利强调,“只要它们存在一天,我们就没办法取代。沙拉特老早就见阎王爷去了,赫佛德病态百出,阿盖尔是闹剧一场。至于译码团队,过去五年来,他们等于是卡拉的全职员工。”

“卡拉?你指的是莫斯科中心吗?”

“我指的是负责海顿的部门,也负责六七个——”

“你的意思我懂了。不过我倒认为,比较妥当的做法是配合体制的运作。这样一来,可以避免个性不合造成尴尬。毕竟体制的功用在此,不是吗?”拉康以铅笔在办公桌上敲出节奏。最后他终于抬头,以疑问的眼神打量史迈利。“你呀,近来斩草除根得很彻底,乔治。一想到你有机会来我这边的花园,会怎么挥舞你的斧头,我便害怕。那些分站是镀金的股票。现在脱手,以后休想买回来。以后等你重新上轨道时再卖,给自己买个更好的。股价低挡时一定不能卖,你也知道。一定要等到有赚头时才卖。”

史迈利满心不情愿地低头,接受他的建议。

仿佛上述伤透脑筋的事情不够看,某个霪雨绵绵的周一上午,财政部督察指出,圆场的地下基金在“堕落”前五年间,出现账目严重短缺的现象。史迈利被迫私下开庭,硬将已退休的融资处老职员拖回来,老职员掩面痛哭,羞愧地坦承对档案室的一个女孩倾心,被她牵着鼻子走。极度悔恨交加之下,老职员回家后上吊自尽。尽管吉勒姆百般劝阻,史迈利仍执意参加其葬礼。

然而有迹可循的是,从上述惨淡经营的起步点开始,从他上任之初的几周起,乔治·史迈利就打算发起攻击了。

这次攻击发动的基础,首要在于哲学,其次来自理论,到了最后阶段,多亏异乎寻常的赌徒山姆·科林斯戏剧化登场,靠的才是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