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跋(第5/6页)

◎准确地说,我是从2000年起开始大量地创作小说,并在国内诸多刊物上连续发表作品的,到目前为止,已公开发表短篇小说六七十篇、中篇二十余部、长篇三部,累计超过二百万字。这个数字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因为早在1999年前,我的工作跟文学没有任何关系。当时我还在民航局上班,做的是专业性很强的航空电讯工作,可自己好像一点儿也不喜欢,我觉得自己的身心根本不属于机场,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能干什么呢?我实在不想塌塌实实干一辈子通信业务,干脆就改了行,去当一名行政秘书,可感觉总还是换汤不换药的。我逐渐意识到,我不是不喜欢民航这份工作,而是我根本就不喜欢这里的氛围和每一缕空气。我的第一个短篇习作,就是在机场值班的夜晚写成的,可以说一气呵成,而且是手写的,后来打印出来拿给省刊的一个编辑朋友看,对方答复说很不错,可以作为头题来发表,而当时我甚至还不知道“头题”为何物呢。1999年末小说发表出来,我好像也一下子找到了工作以外的乐趣,那以后读书和写作让我完全忽略了一直以来不如意的景况,一个个被我精心虚构出来的鲜活的小说人物,他们微不足道的举手投足或荡气回肠的哀乐喜怒,几乎占据了我所有思绪。当然,我也为此背负了“不务正业”的心理负担。好在,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多久,我就很顺利地从民航调到宁夏文联做文学编辑了。正是小说为我提供了一次跳槽的机会,要是没有它,我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所以,我有足够的理由热爱它,并为之付出心血。

△不知你最近是否关注一些人关于几个代层作家的看法,有一些人说,六十年代作家生活资源丰富,现在也有优秀作品产生;八十年代作家,风头正健,正在引领风潮;惟独夹在中间的七十年代作家好像很平庸,似乎马上就被忽略掉似的。很不幸,我们都是七十年代人,刨除自身感情,你怎么理性地看这种判断?

◎孟繁华先生在最近一篇关于我的评论文章里写道:“70年代成了夹缝中生长的一代,这种尴尬的代际位置为他们的文学创作造成了困难,或者说,没有精神、历史依傍的创作是非常困难的”,无疑,这也正是我所面临的困境。我时常在想,你已是如此出身了,叹息痛恨又有什么用?博尔赫斯长期待在阿根廷的一家图书馆里,可他手里的笔却伸向了世界各地。以代际划分作家有一定的道理,也便于文坛形式上的具体操作,但绝对不能一概而论。所以,不管人们做出怎样的判断,道路始终要靠作家自己去走。中国有句老话叫勤能补拙,想当一流的作家,必定困难重重,我写《妙音鸟》最初正是基于这样的思考,否则,就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现在已无需太多言语了,我已经比较成功地做完了这件看起来难度很大的工作,而且,我也相信包括你在内的有识之士,会对70年代出生的作家做出公正的判断。所以,我想再次引用孟繁华先生的话,他说:“在我看来,同样作为70年代出生的青年小说家张学东,就是在这种尴尬或夹缝中实现突围的。不仅在他过去的中短篇小说创作中证实了这一看法的成立,现在读到这部长篇小说,又进一步证实了这一看法并非夸大其辞”。

△说实话,我有自身的焦虑,却不大有代层的焦虑,我们不能像一个算命先生那样从生辰八字看文学、历史的发展。哪个时代不出人?时代是一方面因素,自身的功力更重要,不然,哪怕你生活在历史最好的时代,还是窝囊废一个,又有什么用呢?更何况,现在的代层讨论说白了,还不是从市场看文学?从文学看文学,我觉得七十年代作家正在不断走向成熟,不断拿出自己的优秀作品。即如从你的近期创作而言,问题并非没有,但从整体来看,这部小说在结构和叙述控制力等方面,可以说它也预示着七十年代作家创作上的成熟——在文字把握上、在对生活经验的处理上、在对历史责任的承担上——已毫不逊色于六十年代作家了。我一直比较喜欢你的文字,从你众多的中短篇到《西北往事》,再到这部《妙音鸟》,在你的文字中有着干净、利落又刚硬的力量。但如果仅仅如此还很单薄,而你好就好在还有另外一面,即刚中有柔的一面,朴素却又蕴藉的一面。当代小说语言逐渐在失去弹性,尤其是关于日常生活的描述,比生活本身还涣散、凌乱,这些缺点在你的小说中很少见。我曾经到过宁夏,与你和很多作家朋友都有过交流,在你们身上感受到难得的对文学那种热情和真诚。宁夏是一片神奇的土地,母亲河从此流过,它不但孕育了古老的中华文明,也一定会刷新它,所以我常常想有你们这样一批作家,再加上不趋势、不趋时、不急躁、不功利的品质相伴,这块土地一定还会生长出更多神奇的文字来。为此,我期待着。作品会代替作家说出所有的话,也会让读者看到作家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