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狼患(第5/19页)

老辈人乐意讨论这类权威性问题。关键是回答了这些问题,三炮搁在桌子上的东西就不可能再拎了回去。这些东西可是金贵,即使逢年过节也不见得能看到的。再说无功不能受禄,老辈人自然懂得这些道理。依照老辈人的解释,三炮爹夜里托梦的意思大概是,三炮家的那院老屋是该重修一下了,而且,光修一修还不够,得有人红红火火地住进去,得让那个老院子重新恢复以往的生气。

三炮听了老辈人的话,半晌也不吭气,满腹心事的样子。

老辈人当然看在眼里了。

老辈人告诉屠户三炮落叶都得归根,到啥时候这个理是跌不倒的。

三炮千恩万谢。三炮说自己倒也有这门心思,又说自己离开了这么多年,就怕人家不肯答应哩。

老辈人听了不以为然,捋着颌下灰白的胡须给三炮交了底:

“你娃的根原先就扎在这个窝窝子,剪不断的,谁也不能拿你三炮当外人看!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出来替你说话的。”

一气将我们村几个老辈人家的门子串下来,三炮心里就有了些分数。光心里有数还不够,三炮知道自己不能贸然行事,有一关还没有过呢。等迈过了这道坎,事情才能算数。三炮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一关对三炮来说,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但真正要去面对时,三炮才发觉这一关的确非同寻常,他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近来,虎大精神有点极度紧张。不是虎大愿意把自己弄得这么紧张的。其实虎大一点儿也不想这样,可自打那夜,红亮家失了火,虎大连一个囫囵觉也没睡实过。照理说一个村子着场火也不足为奇的,村子里到处都是干柴草和秫秸垛,大人娃娃只要一不小心,擦出个火星子,火就会呼啦一下烧起来。大火固然可怕,可真正让虎大感到担心的,是那些溜进村里来的饿狼。

虎大并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虎大当然不怕狼。当年虎大领人进山剿狼就是冲在最前头的硬汉子。虎大忘不了他用枪射死的狼,那畜生的绿眼睛在深夜死灰复燃般发亮;他忘不了狡猾的狼终于被坚固的铁夹子夹住蹄爪,在雪地里逃窜时的狺狺厉嗥;他更忘不了村子里的某个女人或崽娃,被狼的利牙咬去屁股时的一阵恐惧而又凄惨的尖叫,以及她们的亲属死去活来的号啕痛哭。

这两年似乎再也没有听到有关狼的一星半点消息了。虎大的脑子里很长时间没有狼的概念。狼成了传说,好像是过去的事情了。一村人的日子苦也好,艰难也罢,虎大还是虎大。即便分不够粮食,填不饱肚子,大伙也不会来抱怨虎大的。再又说了,这都是老天爷的事,明明春上种了一斗,可秋后偏偏只叫人收一颗,这怎么能怪到虎大的头上呢?

可是,村子里若是来了狼,狼把好端端的牲口和人的命要下了,大伙就不能不对虎大有点想法。况且,那晚种种迹象都表明,狼确实来过了。狼不但来过,还把红亮爹的两双腿脚咬得稀烂(要是红亮爹腿脚好着,那天家里着火他肯定很容易跑脱的,可红亮爹却因为跑不动又被火烧得不成样子了)。还有,狼光天化日地竟把一个生龙活虎的娃娃(红亮)给叼跑了,这还得了!特别是后来大伙回忆起来,红亮被狼叼走的那天,正好刮了一场黄沙尘,估计狡猾的狼就是趁着刮风扬沙子的工夫,对红亮那娃娃下手的。这也是狼惯用的伎俩,要不是刮大风,狼是不敢大白天贸然在村子周围出没的。

夜里,虎大再去寡妇牛香家,就有点心不在焉的。问题主要出在寡妇牛香身上。牛香胆子只有针鼻子那么小。虎大一去,牛香就把虎大缠得死死的,两只胳膊软藤条样箍住虎大的脖子,弄得虎大连气也喘不匀称。

牛香说:“你今黑就住着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