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狼患(第2/19页)

基于上述背景,虎大说他那夜听到了狼在村里叫唤,肯定是听到了狼的声音,那一准没有错的。既然连虎大都说听到了狼在嗥叫,可见村里确实来过个把匹狼。狼伤人叼牲畜的事见过不少,可狼在半夜三更跑去人家放火,这倒还是大姑娘上轿子——头一回啊。

眼见着村里浓烟遮天,虎大就不能袖手旁观。当然,虎大一个人救不灭那么大的火。虎大要喊人。场院那里的老树下挂着一口铁钟,钟敲响了,比十个八个男人的声音还要响亮。虎大喊人不像别人指名道姓地喊。虎大要喊就是喊所有的人,男社员和女社员,不论什么时候,只要虎大想喊叫了,钟声就会在整个村子上空突兀地响彻起来。

虎大当即把钟敲得山响,钟声夹杂着狗的恶吠声此起彼伏。我们村里的老少都误以为天亮了,天空确实又红又亮,红得像溅上了一摊热气腾腾的猪血,还有厚厚的一层烟雾在村子上空有气无力地飘浮。那些眼睛尖鼻子灵的人立刻脱口而出:

“着火啦!快去看呀!”

火的确还在烧。火光一下子就把大伙眼窝里的瞌睡虫全给惊跑了。男人女人七手八脚,他们跟在虎大屁股后面,朝着火光的地方冲去。几十号男男女女,个个手里提着水桶、拎着扫帚、举着铁锹,一声呼喊,就扑到火场上了,再加上虎大指挥也算得当,火势很快就被控制住。救火主要是救人。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只要人还活着有一口气,那些屋舍家具烧了也就烧了。有人已经冒着生命危险,从浓烟里拖着一个人冲了出来。

虎大喜出望外,急忙凑过去看,被拖出来的人一身烟灰,头发烧焦了,辨不出面目。没等虎大问话,满面苍黑的人剧烈咳嗽着,已经迫不及待地张开嘴说话了。虎大这才注意到,被救出来的是个女的。火里钻出来的女人气喘吁吁地说:“快,快,里面还有一个人呢!”虎大听着觉得十分耳熟,却也顾不得许多,急忙招唤另一个男人身体蒙上湿水的麻袋片,再次迅速地冲进火海里去。

这时,虎大已转过身,眼睛死死盯着身后这个浑身焦黑焦黑的女人。看得出,此刻女人恨不得自己也要冲进去救人呢。女人浑身上下只有眼睛是清澈明亮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女人的这双眼里,虎大能轻易觉察出女人内心的焦虑和不安。尤其是,女人由于极度的恐惧和惊惶,一对涨鼓鼓的胸脯正在虎大眼前剧烈起伏。

对于虎大来说,我们羊角村里的女人他基本上都是了如指掌的,那些整天在地里参加集体劳动的女人,没少让虎大有意或无意地摸一把屁股,或捏一下胸脯的。即便虎大这样动手动脚,也从来没有谁会跟他生气发火使性子的,充其量也就是笑骂几句。遇到生性泼辣的婆娘,她们也会毫不客气地从后面追上虎大,猛地伸手抓他裆里的卵蛋,然后彼此嬉闹一通散去。

所以,眼前这个女人虎大竟觉得有些陌生。一时间,虎大连她的名字也叫不出口来。虎大当然知道自己是站在红亮家的院子跟前的,大伙正在帮红亮家救火呢。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因为火是在红亮家烧起来的,虎大的脑子里只有红亮爹跟红亮那爷父二人,现在猛不丁从火里窜出个面目全非的女人来,虎大脑子里就有种公鸡下了鸭蛋——十分怪诞的印象。

就在虎大疑惑不解时,女人突然上前,双手紧紧抓住了虎大的手央求:

“队长,你再派个人进去吧!红亮爹还在里头呢,队长你快叫人救救他唼。”

这次虎大一下子回过神来。

虎大听出来了。

女人的声音很独特。虎大当然听过她的声音,而且不止是一次两次。这个女人白天不像其他女社员那样,要下地干活,她几乎从来不参加队里的劳动。当然,这也是得到虎大允许的。如果她每天都是听到钟声就去上工,那虎大就没有理由对她感到陌生了。那样的话,虎大就会很熟悉她,即便她烧成了灰,虎大照样可以一眼认出她是谁家的女人。在虎大的印象中,这个女人虽不像其他的女社员,可她似乎也很辛苦卖力的。每天早早地就出了家门,她要去学校教娃娃们念书识字,一教就是一天,一教就是一学期,一教就是一年,很多时候回到家天都黑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