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哈罗德与全新的开始(第4/4页)

“两个流氓叫什么?”他听到她问。两人现在已经又回到了车上。“什么?”

“是个冷笑话。”“哦!好。我想不到,叫什么?”

“流氓兔。”她用手紧紧捂住嘴,笑得浑身发抖,突然一声响亮的响鼻从指间漏出来,她脸都涨紫了,“我爸可喜欢这个了。”

最后哈罗德只好停下车,两人尽情笑了一顿。那天晚上在家里吃意大利烤面条加干酪沙司时他把这急转弯告诉戴维和莫琳,揭开谜底时,两人都一脸茫然。笑话不但不好笑,反而显得俗气了。

哈罗德经常和奎妮谈起戴维。不知道她现在还记不记得。奎妮没有孩子,也没有侄子侄女,因此,她对戴维在剑桥的情况十分上心。她会问,戴维是怎么找到学校的?有没有交到朋友?喜不喜欢划艇?哈罗德总是告诉她这孩子正是少年得意,虽然实情是他很少回复莫琳的信和电话,也从来没提过朋友和学习方面的事情。当然也没提起过划艇。

哈罗德从来不向奎妮提起假期后家里橱柜中堆满的空酒瓶,也不提起信封里的大麻。他谁也没说,连他的妻子也不知道。他只是把它们装起来,然后在上班途中扔掉。

“你和莫琳一定为有这么个儿子自豪,哈罗德。”奎妮说。他细细回想两人在酿酒厂共事的时光,虽然他们都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奎妮还记得那个自称怀了纳比尔先生的孩子,突然辞职消失了的爱尔兰女招待吗?有人说他安排那女孩把胎儿处理掉,却出现了并发症。还有一回厂里一个年轻销售代表喝得酩酊大醉,被人脱得只剩下内裤绑在厂门口,纳比尔先生还开玩笑要放狗咬他,说那会很好玩。男孩吓得尖叫起来,一股棕黄色液体顺着他的大腿流下来。

想起这一切,哈罗德心中感到一阵令人作呕的羞愧。戴维是对的,纳比尔的确是那样的人,连奎妮都比他有勇气。

他又看见她笑的模样,慢慢地,好像即使再快乐的事情也带着一股悲伤。

他听到她说:“酿酒厂出了事,就在那天晚上。”他看到她的身体在摇晃。抑或摇摇欲坠的是他。他以为自己要晕倒了,感到她小小的手抓着自己的袖子,不停摇动。自从文具柜那次以后,她一直没有碰过他。

她说:“你有没有在听?这是很严重的事,哈罗德,很严重的事。”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她。哈罗德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帮他背黑锅,也不确定她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后悔。他又问一次自己,奎妮当年为什么连再见都没说。想着这一切,他使劲摇摇头,继续往北走。

她当场就被解雇了。纳比尔的暴行传遍了酿酒厂,甚至有传言说他差点就用烟灰缸或那个小小的纸镇砸中了奎妮的头。后来纳比尔的秘书告诉几个销售代表,他从来都不怎么待见这女人,还有这女人当日是怎样坚持自己的立场的。她并没有听到奎妮每一句话,因为门是关着的,但从纳比尔先生的吼叫内容中可以推断出奎妮大概说了些什么,比如:“我真搞不懂你这么大惊小怪是做什么,我就是想帮她个忙而已!”有人跟哈罗德说:“如果奎妮是个男人的话,纳比尔先生一定会打得她胆汁都吐出来。”哈罗德当时坐在酒吧里,听得直反胃,又叫了一杯白兰地,一口喝到底。

被记忆折磨的哈罗德佝偻起双肩。他的确是个不可原谅的胆小鬼,但至少现在,他做了些实在事。已经能看到巴斯了。天上新月如钩,地面小路曲折,把山坡割开一块一块,米色的石头在朝阳覆盖下燃烧一样发着光。今天会是很热的一天。

“爸爸!爸爸!”他听到几声清晰的呼唤,猛地回过头来。飞驰而过的车辆擦过低垂的枝叶,除了他自己,什么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