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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对不起!我想我们认识。”

但是巴雷起初并没理会他。因为这个声音太过紧张,带着极大的试探性。巴雷继续看着地图上的资料。他一定是个探子,巴雷对自己说。要不然,他若不是个卖假药的,也是一个拉皮条的。

“先生?”歌德重复道,就好像现在变成是他自己不能确定了。

在眼前这个陌生人一再地坚持之下,巴雷终于很不情愿地抬起了头。

“我想,你是斯科特·布莱尔先生,是从英国来的了不起的出版家。”

到了此刻,巴雷终于不能不承认眼前这人说的是对的。他佯装成怀疑的眼神迅速变成了说不出来的喜悦。于是他伸出了手。

“哦!我该死!”他小声地说,“感谢上苍。能在这儿再遇见你真是太好了。我们曾在那一次丢脸的文学聚会上相遇,而咱们俩是惟一清醒的人。你好吗?”

“噢,我好得很。”歌德费力地想凝聚勇气,但听来非常的勉强。巴雷握住他的手,发现它满是汗水。“我不知道在列宁格勒还有什么时刻比现在更好的了,巴雷先生。多么可惜!我今天下午有一个约会。你能陪我走一段吗?我们可以交换些意见吗?”他的声调很不自然地低了下来。“能够不停地走动,是最安全的。”他解释道。

他已经抓住巴雷的臂膀,并且拖着他快速沿着堤坝走。他表现出的急迫,使得巴雷的脑子里不断地思考着对策。巴雷瞥见这个在他身旁走动的身影,他那苍白的双颊,那几乎把他拖垮了的痛苦、害怕和忧虑。他看见那担惊受怕的眼神,紧张地瞟着每一张过往行人的脸孔。他惟一的直觉是要保护他,为了歌德,也为了卡佳。

“如果我们能走上半个小时,我们就可以看到那一艘叫做阿芙乐尔的战舰。革命的发动,就是由它发射空炮弹开始的。但是下一次革命会从巴赫的几句简单的乐句发起。是时候了,你同意吗?”

“不但如此,而且还没有指挥呢!”巴雷带着笑容说着。

“噢!也许由你吹奏的那些爵士乐发起呢!是的,是的,我想起来了,你应当用萨克斯吹奏莱斯特·杨的曲子来宣布我们的革命,你读过李巴克夫新写的小说吗?被压抑了二十年,就可以写成一部经典之作?我想这是个饱受浩劫的时代。”

“但是还没出英文版的呀。”

“你读过我的没有?”那一只瘦细的手已经抓住他的臂膀了,而那咄咄逼人的声音也已经变成低声细语。

“就我所能理解的那一部分,我是读了。”

“你认为如何?”

“很勇敢。”

“仅此而已吗?”

“很有感情。就我所能了解的,好极了。”

“我们在那一天的夜晚互相有了了解。那是奇迹?你知道我们俄国人说:‘一个渔夫总是会看到另一个在远方的渔夫的。’我们都是渔夫。我们必须以我们的真理去教育成千上万的人。”

“也许我们有心要这么做。”巴雷怀着疑惑的口气说着。他觉得那瘦削的脸孔正看着四周转来转去,“我必须和你讨论一下,歌德,有一两个问题。”

“你就是为了这个来的,我也是。谢谢你来列宁格勒。你打算什么时候出版它?必须要快。这儿的作家通常得等个三年五载才会看到他们的作品出版,即使他们不被关在牢里。但我等不及,苏联没有时间,我也没有。”

一列拖船驶近了,另一条两人划的轻型小舟也在河中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一对情侣在栏杆上拥抱。在教堂的阴影下,一个女人正摇晃着婴儿车,空着的一只手上拿着一本书在读。

“我在莫斯科的有声图书展没有现身,卡佳把你的手稿给了我的一个同行。”巴雷谨慎地说着。

“我知道。她必须要冒一次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