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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佳俨然成了大家的供养者。每个星期一,她会拿到有人在星期六私自从乡下运上来的新鲜鱼类和蔬菜。这是因她的朋友唐亚有一位表弟,私底下为一些小自耕农做买卖。该打电话给唐亚了。

想到这儿,她也想到了音乐会入场券的事。她已经决定,一到办公室,就把那两张爱乐音乐会的入场券要来,那是一位叫巴辛的编辑在劳动节酒醉时对她失礼求爱而答应给她表示赔罪的。卡佳根本从未注意过他对她的追求呢!但是巴辛总是在为着什么事情折磨着他自己。其实,他要这么做,关她屁事!尤其是他以音乐会入场券作为手段。

在午餐休息时间,买过东西之后,她就会用这两张票子去跟那位服务生莫罗索夫交换东西。莫罗索夫答应为她留着二十四块进口香皂,都是用非常漂亮的包装纸包着的,有了这些漂亮的香皂,她就可以去买一卷用纯羊毛织成的绿色格子布。这格子布是那位布店经理特别答应为她保留的。这天下午,在招待那些匈牙利外宾的酒会结束之后,她就会把那卷布交给奥尔嘉·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这位曾受过她好处的人,在她那架以家中的老胜家缝纫机换来的东德制缝纫机上做两条牛仔裤,好给两个双胞胎当做生日礼物。若有剩的,就拿去塞给那位牙科医生,请他私下为双胞胎检查一下牙齿。

就这么决定了。再见了,音乐会。

电话是摆在马特维叔叔睡的那间房里。那是从波兰进口的,很珍贵。这是从弗洛狄亚的工厂里偷摸出来的。感谢上苍,他在最后出国时,没带走它。她踮起脚尖走过熟睡中的马特维身边,一面温柔地看了他一眼。马特维是她父亲最钟爱的弟弟。她拿起电话机走过了迂回的走廊,放到自己的床边,一决定要先跟谁通话,她就立即拨号了。

有二十分钟之久,她打了一圈电话给朋友,电话中尽是谈些什么东西可以在哪里买到之类的事,但也有一些谈心的话。有两次,她刚把电话放下来,马上就有人打给她。最近刚崛起的捷克电影导演昨晚在索亚家过夜。亚历山德拉说他实在太惊人了,今天她要冒生命危险打电话给他。但是,她要用什么话做开场白呢?卡佳绞尽了脑汁,终于想到一个借口。有三位前卫艺术家将在铁路工人工会展出他们的作品,为什么不邀请他陪她去参观呢?亚历山德拉听了她这番提议之后很是高兴。卡佳想出的主意总是最好的。

每个星期四晚上,在前往什瑞米特耶弗机场路边的一辆冷冻卡车后座可以买到黑市的牛肉,这是柳芭说的:去问一名叫詹安的大块头,但是不要让他接近你。在克罗普特金街的后面有一处商店里有古巴菠萝拍卖,这是奥尔嘉说的,还提到去找一个叫德米特里的人,并且付他双倍的价钱。

电话打完了,卡佳这才开始为纳沙扬借给她的那本有关限武的美国书头痛。纳沙扬是十月出版公司非小说类的新任编辑。没人喜欢他,也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弄到这个职位的。但是大家都注意到,他负责保管一部复印机的钥匙,而这项特权更让他有模有样地摆足了官僚架子。她的书架放在走廊,上面的书多得从地板堆到了天花板,还嫌不够摆。她死命地找着:这本书是个渗透破坏的奸细!她要把这本书给请出去,跟纳沙扬一起给请出去。

“那么,有谁要翻译这本书呢?”她曾经在他到她的办公室闲逛、偷瞄她的信时,冷冷地翻着她那堆尚未阅读的手稿,面色严肃地问过他,“是不是因为如此,所以你才要我去读它?”

“我认为这本书会引发你的兴趣。”他答道,“你是个母亲,也是一位自由派——不论这是什么意思。你对切尔诺贝利核事故、亚美尼亚形势总是趾高气扬。如果你不想借它,那就不要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