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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当中有没有谁最近曾听说过一个名叫斯科特·布莱尔的人?”帕莫尔在聚会将近尾声时弹奏着肖邦的钢琴曲,突然之间,一串音符让他想起了尼基这个人。“有没有人知道斯科特·布莱尔这个人的?”根本没有人听见他的问话,所以他又问了一次。

“他是早我们好几届的人了,是三一学院的。”房间的那头传来了很模糊的声音,“是历史系的,也是个爵士乐狂。他要以吹萨克斯维生,但他老爸不让他这么蛮干。巴雷·布莱尔是个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家伙。”

帕莫尔猛力弹奏了一下琴键,响声使邻近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我说,他是不是个讨人厌的间谍?”他清清楚楚地一个字一个字说了出来。

“父亲啊?他死了。”

“笨蛋!我说的是儿子,巴雷。”

说话的人好像是从一块帷幕后头冒出来似的,越过了一群比他年轻的人之后,来到他面前,手中拿着玻璃杯。而帕莫尔意外地辨认出他是早八百年前在三一学院的好友。

“我实在不知道巴雷是不是一个讨人厌的间谍。”这人对帕莫尔说着。言谈之间,神色并不怎么和悦,而此时周遭的嘈杂声又变本加厉了起来,“但如果一定要以这种资格来评定他,他可就不及格了。”

经这么一说,他更是好奇了。帕莫尔回到外交部里间宽大舒适的房间后,重拾起尼基交给他而他暂时交给清洁人员保管的信封和笔记本。平日钻研公文的他,面对这桩离奇事件,也实在是无能为力。若是换了苏俄司里的奈德和他的同僚来论此事,话就难听得多了。他们会说,在任何文明国家里,像帕莫尔这种人,都应该自己找个既高又静的地方自行了断,平静地吊在那儿,让别人去凭吊他毕生的成就。

帕莫尔拿着笔记本赏玩。一玩就玩了两晚外加一天半的时间,因为他觉得这几本笔记实在是太好玩了。他没有把那牛皮纸信封打开,因为尼基在上面亲笔写了一行字:“除斯科特·布莱尔先生或情报单位最高负责人以外,任何人不得拆阅。”他像尼基一样,坚信私自拆阅别人信件是不对的,更何况这封信两端都被密封得死死的,而帕莫尔也不是那种会硬来的人。但那本笔记上头有疯狂的格言、名人隽语、讨厌的政客和军人的谩骂,又零乱地提到普希金这种纯文艺复兴式的人和克莱斯特5这种自毁性人物,着实使他着迷。

他一点都不觉得事态紧急,也不认为需要负任何责任。他是外交官,不是“朋友”,即那些间谍。而在帕莫尔的字典里,“朋友”是指那些聪明才智不如他的人。事实上,他经常在口头上表现出一种不满,说英国正统的外交部已经越来越像一个掩护那些情报人员为非作歹的机构。帕莫尔自己也是一位饱学之士,涉猎相当广泛,曾经修过阿拉伯文,并且在近代史这个科目上还得过第一名;也曾利用闲暇自修俄文及梵文。他样样都好,惟独缺乏数学及处世的常识。或许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跳过另两本笔记上那些记载得整整齐齐的数学公式不看,而偏偏去管那些作者以涂鸦之笔写出来的哲学漫谈。这也可以解释(虽然委员会很难接受这样的解释)为什么帕莫尔会不遵守驻外人员处理变节者的标准程序,也不管情报处主动或被动拉拢,而尽管做他自己的事。

“他做了一件非常疯狂的事,提格。”在他决定了要与人同享所获的时候,终于在星期二将此事告知了在研究部门里一位相当高级的同僚。“你真的应该好好研究一下他这个人。”

“但我们又怎么知道这个人是个他,帕莫尔?”

而帕莫尔就是有这种感觉,像是一种震动。

帕莫尔这位资深同事瞄了那笔记本一下,又看了看第二本,然后坐了下来上下打量着看第三本,之后又看着第二本笔记中的图形。最后,他以专业的本能,接管起这件紧急事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