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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厅官员一致认为这种事情绝不能再发生了。秉公守法的几位部长对这桩事更是怒不可遏。他们组成了一个极其机密的调查委员会,调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委员会找了一大堆的目击证人,听了他们的证词。巨细无遗地详加追问,把各个关键地方串联起来,作成结论,以防止类似事件重演。最后推举我做主席,草拟报告书。我们这个委员会所作的结论,绝不对外公布,我们这些成员更是得严守机密。其实这个委员会的运作方式大家都很清楚,开始时大家会七嘴八舌热烈讨论,后来尘埃落定,我们再回归到尘堆里。我们的委员会像是个平日嬉笑惯了的人,一旦不悦,就丢下愁眉苦脸的我们、一些毫无意义的作业纸,以及附在财政档案里的一些机密说明而不管。

以苏俄司的奈德及其同僚所用的稍为谨慎的措辞来说,这件事肇始于某个暖和的周日傍晚,五点至八点三十分的这段时间,一位自称尼基·蓝道、以巡回推销为业,收入颇丰、无前科记录的波兰后裔,分别拜访了四个部级的行政机关,说有要事,要求能立即见到英国情报局的干员。根据他自己的说法,他曾分别遭到警卫的耻笑,被人驱逐,甚至一度遭到殴打。至于国防部的两名守卫有无像尼基所咬定的:抓着他的衣领和裤裆,将他连扯带拉地赶出大门;或者照警卫们的说法,只是“帮助他”回到街上,是一件永远无法达成一致的事了。

但我们这委员会还是很严厉地质问了这两名守卫,他们为什么觉得有必要在一开始就提供这种“协助”?

“长官!蓝道先生拒绝让我们检查他的手提箱。他曾提议在他等待时把手提箱交给我们保管,但钥匙要由他保管,这是不符合规定的。唉!没错,他是当着我们的面把箱子拽了又拽,拍了又拍,再扔出去用双手接着,很明显的是要让我们知道箱子里并没有我们所担心的东西,但这还是不符合规定呀!而当我们尽可能和气地要取走他手中的箱子时,这位绅士(尼基在他们的证词中终于还是变成‘绅士’了!)却不让我们动手!长官!并且用他那外国腔大喊大叫,引起了一阵骚动。”

“他喊叫些什么?”我们问道,因为我们对有人会拣星期天在政府机构所在地大吵大闹的想法深感不解。

“呃……长官,就在我们把这个情绪激动的人赶出大门时,他叫着说他的手提箱中藏着一些非常机密的文件,这些文件是俄国人在莫斯科交给他的。而他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波兰人呀!长官。”他们可能应再加上一句:“当时是在伦敦一个热得人头昏脑涨的星期天下午,而我们都在后面房间内看回放的巴基斯坦人对抗巴丹事件。”

即使在外交部这个英国正式款待宾客的中心,这个不像话的尼基居然也会使出他最后的杀手锏:声泪俱下地乞求守卫让他进去。他又哭又闹,甚至惊动了帕莫尔·维娄先生呢!他是一位对李斯特音乐做过专题研究的作家。

而如果尼基不出新招,恐怕他哭肿了双眼也没有一丁点儿用处。此时,他将那只手提箱打开放置在柜台上,让那位虽然年轻、但却非常谨慎的守卫隔着最近刚装好的防弹玻璃,探头检查箱里的东西,结果除了几本老旧的笔记本外,并没看到炸弹。

“星期一十点到五点之间再来。”守卫透过新装的电子扩音器叫着,听起来好像是威尔士一处火车站里的广播声,随后就猛然缩回他那黑漆漆的岗楼中。

此时大门微开,尼基看了看这位年轻人,再望了望他身后一百年前建造的用来吓唬那些无法无天的殖民地亲王们的大廊,接下来的情形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他抓起手提箱,攻克那些看似铜墙铁壁、实则不堪一击的防卫装置,“就像一只羚羊般”穿过了中庭,直上宽阔的大厅。他很幸运。姑且不论帕莫尔·维娄的地位有多高,他在外交部里是属于温和派的,而那一天恰好是他值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