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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该死。”罗宾低声说,眨眼让泪水落下,在静谧的街道上随意拐弯,尽量不去注意自己空荡荡的手指,也不去想马修痛苦的脸。

斯特莱克短暂步行一段,走过的路要比实际物理距离长得多。这就是伦敦,他抽着当天的第一根烟,心想。埃琳家外面是安静对称的纳什联排街道,看起来仿佛是香草味冰淇淋做的雕塑。穿着条纹西装的俄国邻居正要钻进奥迪,斯特莱克说了句早,得到一个生硬的点头。他进了贝克街车站,走过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剪影,上了肮脏的伦敦地铁。在地铁里,他周围挤满喋喋不休的波兰工人,他们早上七点就精神抖擞地进入工作状态。然后他到了人头攒动的帕丁顿,在来往的行人中挤出一条路来,背着旅行袋走过沿街大大小小的咖啡馆。最后是希思罗机场快线上的几站路,旁边是从西部来的一大家子。清晨的天气依然寒冷,但他们已经换上佛罗里达风格的衣服。他们盯着站牌,像一窝紧张的狐獴,双手紧紧攥着行李箱把手,仿佛期待下一秒就会遇上拦路抢劫的匪徒。

斯特莱克提前十五分钟抵达伊灵车站,想抽烟想得要命。他把旅行袋扔到脚下,点了根烟,暗自希望罗宾别太守时,因为他觉得罗宾恐怕不会愿意让他在路虎里抽烟。但他刚抽了两口,缓过烟瘾,箱子般方正的路虎就转过弯,出现在眼前,可以透过挡风玻璃,清晰地看见罗宾那头金红色的闪亮秀发。

“我不介意,”罗宾见他背起旅行袋,作势要碾灭烟头,盖过引擎的隆隆声喊道,“只要你开着窗。”

斯特莱克爬进车里,把旅行袋扔到后面,关上车门。

“反正已经这么难闻了,”罗宾说,动作专业地换着很难换的挡,“一股狗味儿。”

路虎加速离开路沿。斯特莱克系好安全带,环顾车内。四处都很破旧,车内满是威灵顿靴和拉布拉多犬的沉闷气味。斯特莱克想起自己曾在波斯尼亚和阿富汗各种路面上开过的军事车辆,同时也对罗宾的家庭背景有了更多了解。这辆路虎诉说着泥泞的小路和耕过的农田。他想起罗宾说过,她叔叔有个农场。

“你养过小马吗?”

罗宾惊讶地瞥了他一眼,一瞬间露出正脸。他注意到罗宾的黑眼圈和苍白肤色。她显然没睡好觉。

“你为什么这么问?”

“这辆车好像参加过越野障碍赛。”

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辩护:“嗯,养过。”

斯特莱克笑起来,把窗户开到最大,拿烟的左手搭到窗沿上。

“有什么好笑的?”

“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安格斯,”她说,向左拐弯,“它可讨厌了,总是拉着我到处乱跑。”

“我不信任马。”斯特莱克抽着烟说。

“你骑过吗?”

现在罗宾又笑了:马背上恐怕是能让斯特莱克坐立不安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地方。

“没有,”斯特莱克说,“也没这个打算。”

“我叔叔那儿有能驮动你的马,”罗宾说,“克莱兹代尔重挽马。可强壮了。”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斯特莱克干巴巴地说,罗宾大笑起来。

斯特莱克沉默地抽着烟,看着罗宾集中精力对付早高峰拥堵的车流,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喜欢逗她笑。他还注意到,他坐在这辆破旧不堪的路虎里,和罗宾随意聊着天,比昨晚和埃琳吃饭时快乐得多,也惬意得多。

他不是个会对自己撒谎的人。他完全可以狡辩说,罗宾代表了朋友之间的轻松相处,而埃琳则代表了两性关系里的困难和愉悦。但他明白,事实要比这种说法复杂得多,特别是在罗宾手上的蓝宝石戒指消失之后。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斯特莱克就知道罗宾会威胁到自己心如止水的状态,但这是他这辈子有过的最棒的同事关系,放弃它是跟自己过不去。斯特莱克经历过纠缠多年的毁灭性感情,在如今的侦探事业里也投入过艰苦努力,做出过种种牺牲,他不能、也不会做出任何会影响这份合作关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