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不平等的代价(第3/5页)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美国的信任程度从1960年的60%下降到了2004年的不足40%。然而,是不平等导致了信任程度降低,还是不信任导致了不平等?孰先孰后?哈佛大学政治学家罗伯特·帕特南(Robert Putnam)的《独自打保龄》(Bowling Alone )一书表明了不平等与“社会资本”(指的是人们参与社群生活的程度)之间存在怎样的关系。他写道:

社群与平等会互相强化……在20世纪的的多数时间里,社会资本和经济平等都是齐头并进的。就财富和收入分配而言,1950年代和1960年代的美国要比一个多世纪里的其他时候更为平等……这同样也是社会联系与公民参与程度最高的时代。平等与社会资本的最高点恰好发生在同时……反过来,在二十世纪的后三十年,不平等加剧,社会资本被削弱……两种趋势发生的时机引人关注:大约在1965年至1970年的某个时刻,美国调转了方向,经济上的公正性以及社会与政治上的凝聚力均开始下滑。(第359页)

帕特南在另一篇文章中还写道:

因果关系可能是双向的。社会资本较高的州,公民更能减少不平等;不平等本身也会造成社会的分裂。

马里兰大学政治学家埃里克·厄斯莱纳(Eric Uslaner)的《信任的道德基础》(The Moral Foundations of Trust )一书态度更为明确。他认为是不平等削弱了信任程度,而不是反过来。如果生活在社会资本更高的社会里,那么我们就会拥有更多朋友和邻居,这可能会增强我们对熟知之人的信任。但厄斯莱纳指出,“欧洲与世界价值调查”等衡量的是对陌生人的信任程度,我们并不了解这些人,而且他们往往和我们并无相似之处。他使用了多个来源提供的丰富数据,表明信任他人的人是乐观主义者,对于自己的生活有着强烈的控制感。父母的抚养方式也可能对孩子是否信赖他人产生影响。

厄斯莱纳与同事博·罗思坦(Bo Rothstein)一道对不平等与信任的因果关系进行了统计检验,该研究表明,是不平等影响了信任,“信任对于不平等并无直接影响;相反,不平等才是起因”。(第45页)]厄斯莱纳表示,“在不平等的环境里,信任程度不可能很高”;此外,收入不平等是影响信任的“首要因素”,胜于失业率、通货膨胀率、经济增长率等因素。有助于建立信任的并非平均经济水平,而是经济平等程度。厄斯莱纳的图表显示,在不平等急速加剧的时期,美国的信任程度也下降了(见图表4.3)。该图表上的数字表明了1960至1998年间,每一年的信任程度与不平等状况之间的关系。

图表4.3:随着不平等加剧,信任程度也减弱了。

多年来,不平等状况和信任程度的变化总是同步发生。当不平等加剧时,人与人之间的关怀与互助也减弱了,人们只能竭尽全力地顾及自己。于是,信任程度也不可避免地减弱了。不信任和不平等也会互相强化。正如托克维尔指出的,我们不太可能对不是同等地位的人怀有同情之心;物质差异会导致社会分裂。

信任是重要的

帕特南和厄斯莱纳都指出,信任会促成合作。厄斯莱纳的研究表明,信任他人的美国人也更愿意花费时间和金钱帮助他人。“信任者”也往往持有共同的文化信念,认为美国是由共享的价值观凝聚在一起的,所有人都应该得到尊重和包容。他们也更加支持法律秩序。

信任不仅会影响个人的福祉,还会影响公民社会的福祉。信任程度高意味着人们感到安全,烦恼较少,将他人视为合作者而非竞争者。在美国进行的许多有说服力的研究确认了信任与健康的关系:信任程度更高的人寿命也更长。事实上,信任他人者往往生活在信任程度普遍较高的社群里,并从中获益;较不信任他人者则常常生活在类似的环境中,并因此变得更加糟糕。